“你覺得，王富貴同志說的，是真是假？”
許久之后，林忠忽然對沈青云問了一句。
雖然王富貴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但關鍵問題在于，這個程明遠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人家在云山市有很大的社會影響力，屬于是有一定地位的生意人。
這種情況下，如果警方貿然對他采取行動，萬一調查結果顯示對方沒有任何問題，那事情就沒辦法收場了。
程明遠的生意能夠做這么大，背后不可能沒有人。
查出來問題還好，查不出問題來，到時候人家反擊，省公安廳這邊陷入被動的話，是需要有人承擔責任的。
到時候，是沈青云來負責，還是林忠來負責？
如今可不是過去，只要手里有權力，一個企業家說整垮就整垮，現如今這個互聯網發達的年代，所有的事情一旦被曝光到網絡上，那影響力據對是爆炸性的。
這一點，不管是林忠還是沈青云，都心知肚明。
“不好說。”
沈青云沉吟了片刻，最后說道：“程明遠有沒有問題，我不敢保證，但那個周川的死，很明顯就是有人在滅口，再加上李梅的失蹤，我傾向于王富貴同志的判斷。”
說著話。
沈青云補充道：“當然，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誤導我們。”
“呵呵。”
林忠聽到沈青云的話，頓時笑了起來。
他能夠做到副部級的位置上，自然不是易與之輩，沈青云這番話雖然看似什么都沒說，但實際上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是站在王富貴這邊的。
想到這里，林忠緩緩說道：“這樣吧，先調查清楚周川的死因，至于這個程明遠的問題，紀委不是有調查組在那邊么，請他們調查一下就好了。”
“可以。”
沈青云聞言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記住一件事。”
掛斷電話之前，林忠謹慎的囑咐沈青云道：“不管什么時候，一切都要以證據說話。”
“我明白。”
沈青云神色凜然，馬上就明白了林忠的意思。
就像他說的那樣，不管做什么，一定要有證據，如果沒有證據的話，那接下來的調查毫無意義。
第二天上午。
沈青云聯系了唐國慶，直接告訴對方，周川的死亡很可能跟一個叫程明遠的生意人有關系，希望紀委這邊幫忙調查。
唐國慶自然沒什么意見，本身紀委調查這些事情也是正常的。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沈青云帶著人按部就班的在云山市周圍的區縣轉了一圈。
而紀委這邊，也悄悄的進行了調查。
甚至于。
就連吳建國那邊，也悄悄的對楊帆交待的問題進行了調查。
很快。
吳建國這邊的調查有了結果，他再次帶著人抵達了云山市。
“沈廳。”
吳建國坐在沈青云的面前，拿出一份材料遞給沈青云說道：“您看看吧，這是我們查到的情況，薛正義和周川產生爭執的那塊地，您猜最后誰拿了？”
“程明遠？”
沈青云沒看材料，挑了挑眉毛，試探性的問道。
“是的。”
吳建國點點頭，表情嚴肅的說道：“而且，根據我們審問齊德隆和楊帆的結果來看，雖然是周川指示他們做的事情，但周川明顯是受雇于人的。”
聽到他的這幾句話，沈青云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印證了之前自己的猜測，這個周川的死亡，其實和李梅的失蹤一樣，是有人在刻意滅口，掃除尾巴。
“有意思。”
沈青云冷冷的笑了起來：“看樣子，咱們督導組在云山市，讓某些人寢食難安啊！”
“沈廳。”
吳建國看著沈青云，緩緩說道：“其實我覺得吧，咱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從省廳那邊多抽調一點人手過來，我感覺這云山市的問題不小。”
頓了頓。
他補充道：“另外，上次的那個美麗貸，您還記得吧？”
“記得。”
沈青云眉頭皺了皺，看向吳建國問道：“這個也跟程明遠有關系？”
“是有一點的。”
吳建國點點頭，對沈青云解釋道：“是楊帆手下的一個小弟交代的，說他認識的一個朋友，現在在那個美麗貸的幕后老板手下當小弟，他吹牛的時候說，那老板有一次在酒吧里喝多了，說自己殺過人，照樣不用進監獄。”
聽到這句話，沈青云的表情瞬間變得鐵青。
他是真的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殺人可是重罪，結果竟然有人說自己殺過人不用進監獄，這屬實讓沈青云有點難以理解。
想到這里。
沈青云直接說道：“你這樣，你現在就給刑偵總隊那邊打電話，讓他們組建一個專案組，盡快趕到云山市這邊來。”
“好。”
吳建國連忙答應著。
他看的出來，沈青云現在的心情有點不太愉快。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沈青云是真的無比震驚。
他沒想到，原本自己不在意的美麗貸背后，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想了想。
沈青云拿起電話，撥通了王富貴的手機。
“沈廳，有什么指示啊？”
王富貴很快接起了電話，笑著對沈青云問道。
“老王，咱們見個面吧。”
沈青云淡淡地說道：“我現在去市公安局，你在辦公室等我。”
“好的。”
王富貴一頭霧水，但還是連忙答應了下來。
不管怎么說，沈青云是省公安廳的常務副廳長，而且還是督導組的組長，更重要的是，人家的背景擺在那里，自己和對方完全沒法比，所以王富貴對自己的定位還是非常清晰的。
之所以把程明遠的問題告訴沈青云，其實也是因為他很清楚，憑著自己的力量根本沒辦法撼動程明遠，甚至隱隱約約還有要被對方架空的姿態，既然這樣，那索性就把沈青云推出來好了，讓這尊大菩薩收拾程明遠那個混蛋。
至于他自己，當然是老老實實的做好市公安局局長的工作。
半小時之后。
市公安局的局長辦公室。
王富貴小心翼翼的看著面前的沈青云，一臉詫異的問道：“沈廳，您有什么指示？”
“程明遠的問題，省廳決定成立專案組準備啟動調查。”
沈青云淡淡地看著王富貴，緩緩說道：“你挑選幾個比較信任的偵查員，加入專案組。”
說著話。
他意味深長的說道：“所有你之前調查出來的材料，要移交給專案組進行核實。”
“沒問題。”
王富貴聞言連忙點頭，對沈青云說道：“我一定配合省廳的工作。”
“還有。”
沈青云想了想又說道：“關于那個美麗貸的問題，你們查的怎么樣了？”
“這個……”
王富貴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苦笑著對沈青云解釋道：“具體情況還是要問經偵支隊的同志，案子是他們負責調查的。”
“呵呵。”
沈青云聞言頓時冷笑不已，隨意的說道：“既然這樣，那讓經偵總隊現在把美麗貸的調查報告給我拿來，我馬上就要看。”
“是。”
王富貴聞言連忙點頭，直接打電話吩咐人把材料送來。
在等待的期間，沈青云隨口問道：“經偵支隊的負責人叫什么？”
“馬帥。”
王富貴對沈青云解釋道：“他在咱們云山市公安系統工作了很多年，跟秦勇同志是好朋友，也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黨委成員。”
聽著他的介紹，沈青云的眉頭皺了皺，隨即明白了王富貴的意思。
很顯然。
這位王副市長是在給自己介紹馬帥的背景。
“誰提拔他的？”
沈青云看了一眼王富貴，緩緩問道。
既然想要讓自己幫他出頭，那自然就得付出代價才行。
“他曾經擔任過我們市蓮花區的公安局長，那時候蓮花區的區委書記是現在市政府的常務副市長趙慧春同志。”
王富貴對沈青云解釋道：“趙副市長當初也曾經扶持過程明遠的企業。”
“原來如此。”
沈青云聞言輕輕點頭。
這里面的關系總算是對上了。
要知道。
他其實一直都很好奇，既然程明遠是靠著官商勾結才崛起的，那么問題來了，到底誰才是他背后的保護傘，能夠讓王富貴這個副市長兼市公安局的局長都忌憚不已。
現在這么一看，倒是沒什么問題。
人家背后站著市政府的二把手，堂堂的常務副市長。
當然了，這只是王富貴自己的說法，沈青云很清楚，具體情況如何，他還是要請省紀委和省公安廳的專案組去調查核實一下的。
如果確認王富貴的說法，那接下來的調查方向就很明確了。
沒過多久，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拿著一沓材料走進了王富貴的辦公室。
“沈廳，王市長。”
馬帥恭恭敬敬的跟沈青云和王富貴打了招呼，隨即把材料放在了茶幾上，對沈青云和王富貴說道：“這是我們經偵支隊針對美麗貸犯罪團伙的調查情況。”
“進展如何了？”
沈青云沒有看材料，而是直接對馬帥開口問道。
這種時候，還是直接問他本人更有用處一些。
“還算可以。”
馬帥點點頭，緩緩說道：“根據我們的調查，美麗貸通過虛假宣傳和違法放貸的方式欺騙消費者，不僅利息奇高，三個月內利率高達百分之二十，三個月以外更是飆升至百分之三十，而且借貸者還面臨被暴力催討的巨大風險。”
說到這里，他表情嚴肅的說道：“不法分子正是利用年輕人愛美的心理，打著零首付整容和零息整容的幌子，設下重重圈套。表面上貸款看似能夠還清，可實際上不法分子通過陰陽合同、扣取高額手續費等惡劣手段，致使眾多受害者背上了巨額債務，深陷泥潭。”
“我不想聽這個。”
沈青云看了一眼馬帥，淡淡地說道：“犯罪團伙的主謀是誰，有沒有抓到？案子背后還有沒有別的隱情，你們查到了多少？”
在沈青云看來，馬帥說的那些東西，其實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
自己又不是新聞記者，難道是聽他說場面話來的？
“是。”
被沈青云點了一句，馬帥的臉色略微有點尷尬，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經過我們的調查發現，美麗貸的幕后老板叫周光杰，是咱們云山市的一個混混，之前這家伙就暗中放高利貸牟利，后來被市局這邊通緝，就潛逃到了外地，這個美麗貸是他在南方看到有人在搞，就偷偷弄回來模仿人家的。”
“周光杰？”
沈青云聞言眉頭皺了皺：“那人呢？”
“這個……”
馬帥遲疑了一下，還是咬咬牙說道：“人還在抓捕當中，我們會全力尋找他的落腳點，盡快破案的。”
“呵呵。”
聽到他的話，沈青云頓時冷笑起來。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云山市的案件破案率上不去，果然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