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鈞對于沈青云的話，倒是有點意外。
他之前并不知道沈青云在丹江市查案子的事情，此時聽到沈青云的話，完全就是一臉震驚。
“你這么做，可是很容易引起爭議的。”
畢竟是自己人，何大鈞對沈青云也沒有隱瞞的意思，開口說道：“別的不說，丹江市那邊，市委市政府的領導，肯定不會滿意你的行為。”
“我知道。”
沈青云聞言淡定的點頭，最后說道：“可他手下的人做錯了事情，難道我要視而不見么？”
“好。”
何大鈞能夠成為省紀委的副書記，自然明白沈青云的意思。
看樣子，他這是鐵了心要狠狠收拾那個胡亞軍了，哪怕為此得罪人也在所不惜。
“我這就跟趙書記匯報。”
何大鈞對沈青云說道：“你知道的，縣委書記是省管干部。”
“我明白，那我等你的消息。”
沈青云自然沒有勉強對方，點點頭道。
他知道何大鈞的意思，紀委辦案沒有那么容易。
很多人都覺得，如果知道一個貪官有問題，直接讓紀委下來查就是了。
但事實上。
紀委因為手中的權力太大，很多時候都是被限制的。
沒有舉報材料的情況下，除非有人實名舉報，否則紀委不可能對一個黨員干部進行調查。
更不要說胡亞軍是堂堂的正處級縣委書記，正兒八經的省管干部。
他這種級別的領導如果被調查，市紀委得向省委組織部打報告的。
哪怕是省紀委出面調查，那也得在省紀委的黨委會議上討論之后才能夠決定。
即便如此。
在調查過程當中，也必須要慎之又慎。
畢竟這可是關系到很多人的命運。
放下電話的沈青云，沒有再關注這件事，而是繼續指揮著田野等人對周軍和牛桂榮周圍的一切進行調查。
在他看來，就算牛桂榮一直不肯招供，周軍不愿意出賣自己的恩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那筆價值超過一千五百萬的黃金，一定是有跡可循的。
所以。
只要找到那些黃金，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周軍？
沈青云現在不打算理會他，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你跟他說再多的話其實都沒什么用處。
幸好。
丹江市公安局這邊針對牛桂榮的調查，還是很有效果的。
很快就查到，牛桂榮有一個情婦。
隨后。
他們在情婦的家里，搜到了那批失蹤的黃金。
“馬上突擊審問她。”
沈青云得知消息之后，敏銳的意識到，這個情婦或許是整個案件的關鍵。
事實證明。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牛桂榮的情婦很快交待，這些黃金就是牛桂榮自導自演搶來的那批黃金，案發當天，周軍等人搶劫完黃金之后，馬上就把黃金運回了牛家屯，隨后在“慶功宴”上面，周軍和牛桂榮兩個人毒殺了另外參加搶劫的六個同案犯，把他們的尸體扔進菜窖當中，又把黃金運到了牛桂榮情婦的家里。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等風聲過去之后，就悄悄把這批黃金運回到金店里面。
這樣牛桂榮沒有任何損失，空手套白狼賺了銀行的賠償金。
可萬萬沒想到，沈青云竟然把案子給破了，懷疑到了牛桂榮的頭上。
于是這個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有意思。”
沈青云聽了匯報之后，馬上對田野說道：“提審牛桂榮吧。”
“好的。”
田野自然是沒有意見，聯系了趙宏武，把牛桂榮帶到了審訊室。
這一次。
沈青云親自審問了牛桂榮。
“這位領導，我說了一百次了。”
牛桂榮依舊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對沈青云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搶劫案，我也沒想到周軍會盯上我，這件事真的很讓我難過的。”
“呵呵。”
沈青云看著還在那里表演的牛桂榮，忽然笑了起來。
“你，你笑什么？”
牛桂榮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沈青云到底為什么發笑。
“別演了。”
沈青云看著牛桂榮，平靜的說道：“你的情婦已經都招了。”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牛桂榮就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似的，瞬間就愣在了那里。
他沒想到，自己明明已經隱藏的很好，卻還是被警察發現了。
“你，你怎么找到她的？”
牛桂榮下意識的看向沈青云，隨即又搖搖頭，因為覺得自己這么問毫無意義。
“她去金店打聽你的消息。”
沈青云緩緩說道：“黃金我們找到了，所以你繼續隱瞞沒有任何意義。”
說著話。
他想了想說道：“周軍沒有出賣你，他一直死扛著，說這件事與你無關。”
不管怎么樣，或許牛桂榮和周軍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們對得起彼此之間的情誼。
“嗚嗚嗚！”
下一刻。
牛桂榮一下哭了起來。
他開始不斷用腦袋撞擊著面前的桌子，旁邊的警察連忙抓住了他。
“不管怎么樣，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
沈青云看著牛桂榮，緩緩說道：“下輩子不要再賭了。”
“嗚嗚嗚……”
牛桂榮再次痛苦的哭了起來。
不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己的過去，還是想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
沈青云沒有再說什么，站起身走出了審訊室。
他剛剛告訴牛桂榮這些東西，一方面是覺得有必要讓他知道真相，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徹底擊潰牛桂榮的心理防線。
這種人犯罪其實是有很多原因的。
他是個賭徒不假，甚至喪心病狂的搶劫自己的金店，騙取保險金，為此更是殺掉六個同伙。
但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又是個不錯的人，起碼周軍的父母一直都是牛桂榮照顧的。
而且按照查到的情況來看，牛桂榮是沒指望周軍家里給什么回報的。
這種矛盾的狀況發生在一個人的身上，充滿了反差，然后又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沈廳。”
趙宏武這時候來到沈青云的身邊，對沈青云低聲道：“您要不要見見周軍？”
“沒必要。”
沈青云歪著頭想了想，隨即說道：“你們該怎么審怎么審吧，牛桂榮的心理狀況已經崩潰了，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會交代所有的事情。”
“那您？”
趙宏武有點詫異的看向沈青云。
案子明明破了，為什么感覺這位沈副廳長好像不太開心似的。
事實上。
沈青云確實不是很開心。
他覺得自己沒有抓到壞人的成就感。
當然，牛桂榮很可恨，周軍也很兇殘，但沈青云反思的是，如果當初周軍的父親和母親遭遇到公正的待遇，是不是命運就不會變成這樣子？
這一切的根源，其實說白了，都源自于胡亞軍的包庇。
也許周軍后來走錯了路，變成了一個兇殘的殺人犯，但在那之前，他曾經也有過夢想，也想過做一個人好人。
但因為胡亞軍的做法，他徹底放棄了做好人的夢想。
因為周軍發現，做好人沒好報！
就好像自己的父親一樣！
想到這里。
沈青云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電話，撥通了江源東的號碼。
“江市長。”
沈青云開門見山的說道：“請你調一隊人，配合我們省公安廳，調查正元縣委書記胡亞軍的兒子胡明杰的情況。”
“青云，你……”
電話那邊的江源東相當驚訝。
他真的沒想到，沈青云居然打算對胡亞軍的兒子胡明杰先下手。
“子不教，父之過。”
沈青云淡淡地說道：“既然那位胡書記教不好自己的寶貝兒子，那我們省公安廳就替他教育教育好了。”
說到這里。
沈青云意味深長的說道：“相信我，這世界上還有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