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看吧。”
江源東對沈青云問道。
不管怎么樣，既然有案子，那當然要一查到底了，否則也不是他們這些警察的習慣。
“周軍吧。”
沈青云緩緩說道：“直覺告訴我，這家伙身上肯定有事兒。”
“你是說，他隱瞞了什么？”
江源東不解的問道。
在他看來，沈青云只不過是審問了一次周軍，怎么就能夠發現周軍身上的問題呢？
“我已經讓人對他做背景調查了。”
沈青云沒有回答江源東的問題，而是對他說道：“我估計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警方的背景調查，說白了就是把這個人的各種背景資料全都調查一遍，從出生一直到工作，包括上學期間的情況都要摸底排查，所有跟他認識的人，也都要進行調查。
這種摸底的詳細程度，是超出普通人想象的。
而事實證明，沈青云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
短短三天之后，他拿到了一份材料。
丹江市公安局的會議室里，專案組的成員們再次聚到了一起。
會議室里面開著窗戶，雖然是大冬天，外面的寒風刺骨，但屋子里卻熱氣騰騰，煙霧繚繞。
沒辦法。
一群老煙槍湊在一起開案情分析會，不吸煙肯定是不行的。
當然。
不罵人也是不可能的。
“周軍的情況，我介紹一下。”
孫清海作為市公安局的刑偵副局長，負責這次的摸底調查，看著眾人，他緩緩說道：“周軍這個人從小成績還是不錯的，因為父母都是鄉里小學教師的緣故，他的成績優秀，是周圍人眼中的好孩子，一直到高中，他都很有希望考上大學。”
“但是，在他讀高二那年，他父親因為阻止當時鄉長的兒子調戲學校里的女學生，被打斷了腿，隨后被學校開除了。”
“之后，她母親因為上訪，也被學校開除。”
“從此之后，周軍就墮落了，他開始在社會上瞎混，最終退學，之后也是不務正業，后來因為打了那個鄉長的兒子，被迫逃走。”
“對了，那個鄉長現在已經是縣委書記了。”
說到這里。
孫清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青云陰沉的臉色，低聲說道：“具體名字我就不說了，沈廳，我們查到，這么多年來，周軍的父母，一直都是牛桂榮在照料。牛桂榮這家伙就算是賭博最兇的時候，每個月都照例派人給周軍的父母送一萬塊錢。”
丹江市的經濟并不算發達，老兩口一個月一萬塊錢生活費，絕對不低了。
沈青云久久不語。
他忽然覺得很諷刺。
一個賭徒居然還會做這樣的善事。
一個亡命徒居然很講義氣。
而一個縣委書記，卻包庇自己的兒子！
想到這里，沈青云的臉色就愈發難看起來。
都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還真有道理。
“這個周軍，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才不愿意出賣牛桂榮，愿意替他背鍋的。”
趙宏武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很有可能。”
田野點點頭，緩緩說道：“我們查過，周軍逃走之后這么多年，一直都沒有給家里寄錢，家里都是牛桂榮在幫著打點。”
“他這是在報恩。”
沈青云忽然開口說道：“牛桂榮幫他照顧了父母這么多年，周軍只要還有人性，他就不可能不報恩，所以這一次的事情，就是他對牛桂榮的回報。”
沈青云又不是笨蛋，
到了這個地步他如果還看不懂周軍和牛桂榮的事情，那他就白當警察這么多年了。
很多人對于死士其實并不了解。
網絡上有這樣一種說法：如果我能頓頓管咸菜和白粥，是不是可以培養一支屬于我的死士？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因為在戰國時，一個人想要培養死士，不僅要物質上的優待，更要精神上的尊重。
就像戰國時的四公子廣納門客一樣。
門客投奔主家，并不是愛主，而是因為有利可圖。
主人通過對“門客”的信任和尊重，付出財力和誠意換得“門客”的才力乃至生命。
孟嘗君在豢養馮諼時，按照上等門客的“食有魚、出有車”的生活待遇對待他，還派人供養他的母親。
而馮諼也不負孟嘗君的期待，多次幫助孟嘗君解決問題。
看看孟嘗君禮遇一個只出賣能力的馮諼尚且要如此，那些付出生命的“死士”所受到的待遇，怎會降低？
荊軻刺秦王當中，荊軻是被田光舉薦的，太子丹怎么對待的田光？
首先是太子丹跪著迎接田光，倒退著走為田光引路，接著又跪下來替他整理好座位，可見態度十分恭敬。
今天的人都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古人也有著這樣的觀念。
假設有一個人跪著迎接你，看著你，倒退著為你帶路，你難道不會為此動容嗎？
而太子丹對荊軻好得也是沒話說。
根據記載：太子丹用磕頭請求的方式，尊奉荊軻為上卿。安排他住進上等的館舍。
荊軻與太子丹同游時，荊軻看見池中的烏龜十分喜愛，便用把瓦片丟進池塘，太子丹心領神會。就送給他烏龜。
又在一起乘馬時，荊軻說：“千里馬肝美。”
太子丹就殺掉千里馬，取出馬肝送給荊軻。
還有，太子丹在華陽臺舉行酒宴，有美女鼓琴，荊軻說：“多么好看又巧妙的手啊！”
太子丹就砍斷女子的手，用玉盤送給荊軻。
荊軻因此說：“太子對待荊軻太好了！”
這番“舔狗”一樣的做法，也有了回報：荊軻為答謝田光的知己之義和太子丹的知遇之恩，走上了刺殺秦王的道路，刺殺失敗而荊軻身死。
這在很多人看來，簡直是難以理解的。
如果放到周軍的身上，大概就是有個人為你奉養父母雙親十年，不讓他們受一點罪，你這十年期間沒有回過一次家，他替你盡孝。
結果已經變成亡命徒的你回到家，發現他陷入經濟困境，想讓你幫忙，你說你會怎么做？
答案很明顯。
“沈廳。”
孫清海小心翼翼的看著沈青云問道：“那咱們怎么辦？”
“用心辦。”
沈青云笑了笑，對他們說道：“兩件事，第一件事去尋找牛桂榮周圍的人，去那個牛家屯詢問，有沒有人看到過牛桂榮出入周軍的家。既然黃金周軍不肯說出下落，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一定跟牛桂榮有關系。”
“還有一件事，把牛桂榮的社會關系再查一查，這家伙肯定還有秘密。”
聽到他的話，眾人紛紛點頭，連忙答應下來。
而沈青云這邊，等會議結束之后，給江源東打了個電話，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怎么了？”
江源東看著沈青云，不解的問道。，
“有個事情，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沈青云也沒有兜圈子，直接對江源東說道：“關于那個周軍的事情，他父親當年……”
說著話。
他就把周軍的情況對江源東說了一下，最后沈青云說道：“情況就是這樣，這個縣委書記叫胡亞軍，現在是你們丹江市正元縣的一把手。”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江源東詫異的看著沈青云。
他心里面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老領導這個兒子，不會是犯公子哥的脾氣，要把胡亞軍處理掉吧？
“當然是查一查他了。”
沈青云冷冷的說道：“周軍有句話說的沒錯，老百姓一塊錢一塊錢的掙，貪官們一個億一個億的貪，卻還要告訴老百姓要努力賺錢，要勤勞致富，你覺得這合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