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煙抽完，沈青云了解了不少情況。
他沒再說什么，而是離開了超市，轉身開著車又去了另外一個小區。
按照超市老板說的，龍湖縣紡織廠、構件廠等好幾個國營企業，原本效益都還可以，但經歷了國企改革之后，工人大批下崗，這一切的原因，都跟張春梅這個副縣長有關系。
有國企工人私下里管她叫張扒皮！
“張扒皮！”
沈青云一邊開車，嘴里一邊自言自語著這三個字。
一個副縣長，竟然被老百姓叫成這個樣子，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接下來。
他走訪了好幾個小區，都是龍湖縣那些經歷了國企改革的企業退休職工住的地方。
也就是那些打砸了張春梅家里的嫌疑人所住的地方。
可得到的答案，卻讓沈青云目瞪口呆。
幾乎所有的企業都有安置費被侵吞的說法。
用那些下崗工人的話來說，他們當中的不少人，根本沒有拿到買斷工齡的安置費，所以才會選擇不斷上訪。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當初在企業進行改制的時候，張春梅這個主管副縣長曾經說過，現在政府有困難，拿不出這個安置費用，希望工人能夠多為國家考慮，給她一些時間。
而結果，工人們聽信了她的話，到最后卻什么都沒得到。
帶著這樣的答案，沈青云下午回到了縣公安局自己的辦公室，拿起之前張春梅家里被搶的卷宗，忽然覺得有些沉重。
這是幾千名工人的血淚啊！
一想到這里，沈青云的臉色就愈發難看起來。
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他撥通了黃曉陽的電話。
“老黃，你來一下。”
沈青云緩緩說道。
片刻之后，黃曉陽來到了沈青云的辦公室。
“政委，您找我。”
黃曉陽客客氣氣的對沈青云說道。
“嗯。”
沈青云點點頭，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讓黃曉陽坐下，隨后說道：“關于張縣長家里的案子，你了解多少？”
“這個……”
聽到沈青云的話，黃曉陽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解釋道：“我們當時接到報案趕到現場的時候，張縣長家里已經被砸的不像樣子了，她那個在國外留學的女兒剛剛回來沒多久，結果就遇到這樣的事情，那些打砸的工人都已經離開了，我們也是后來在那姑娘的舉證之下才抓的人。”
說到這里，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沈青云的臉色，低聲說道：“沈政委，其實最開始我們也是不想抓人的，不過張縣長那邊催得急，我們也沒辦法。”
黃曉陽明白沈青云的意思，主動給他解釋了一下。
聽到這話，沈青云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不少。
如果真要是縣公安局的警察成了張春梅鎮壓那些下崗工人的工具，那他可就真要好好收拾收拾這些人了，而現在來看，他們也只是接到報案之后按照規章制度辦事。
“說說看，張縣長這個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沈青云看向黃曉陽問道。
“咋說呢。”
黃曉陽聞言撇撇嘴，露出一抹不屑一顧的表情道：“別的不說，張縣長這些年在縣城的口碑，是真的不怎么樣。我有一說一，沈政委您別不高興，咱們縣是個農業縣，之前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幾家工廠，最近這些年經營不善，基本上都差不多倒閉了。”
“張縣長之前分管國有企業改制，那些工廠倒閉之前都經歷了改制的事情，這其實沒什么。但她一個縣長，給那些工人賭咒許愿的，結果卻不落實，你說人家工人能不埋怨她么？”
“之前咱們局就接到好幾次關于這個事情的報警，一般都是派出所處理的。”
“結果沒想到，這次好像是因為張副縣長停了什么廠工人的取暖補助，人家實在是挺不住了，找她理論，她那個女兒叫徐婉婷的，說話特別難聽，這才把下崗工人們給激怒了！”
黃曉陽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把事情告訴了沈青云。
沈青云眉頭緊皺著，看著黃曉陽道：“既然這樣，為什么沒有人去上面反應？”
“這個……”
黃曉陽苦笑著說道：“張縣長上面有人的，好像在省工業廳還是什么部門有個親戚，誰敢得罪她啊？”
頓了頓。
他看了沈青云的臉色一眼，才低聲道：“就算丁局長都拿她沒辦法的。”
沈青云臉色微變，這才想起來丁偉跟張春梅還差了一個級別，他只不過是個不掛副縣長職位的正科級干部，在張春梅這個副處級干部面前，屁都不是。
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看著面前對自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黃曉陽，沈青云輕輕點頭，擺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黃曉陽也沒廢話，站起身便離開了沈青云的辦公室。
看著他的背影，沈青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黃曉陽的話，不是謊話。
可問題的關鍵在于，他一個刑警大隊的副大隊長，為什么會對自己這個初來乍到的政委說出事情的真相來。
這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要知道，這世界上所有的行為，都是有動機的。
除了剛出生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孩子之外，任何一個成年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目的。
說的直白一點，黃曉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是恨他的。
畢竟是自己的出現，搶了屬于他的刑警大隊大隊長的職務。
可他偏偏卻把整件事的始末，甚至包括張春梅的一些行為，都告訴了自己，這很不對勁。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青云才不相信這家伙是為了所謂的正義感才說出真相的。
真要是有正義感，他早就匿名舉報這件事了，也不可能等到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才對自己說什么。
不過沈青云也明白，黃曉陽這么做有他的原因，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就一定能夠發現端倪。
想到這里，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卷宗上面。
看樣子，說不定這個案子是自己在龍湖縣立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