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山,是李家村大隊與平山縣接壤的一塊地標式的大山,那里高山峽谷林立,人跡罕至。
那時李向南才剛剛上初中,不過十幾歲。
忽然有一天,村里的鄉鄰來叫李富貴去救命,說他跟兒子進山采藥打獵,不小心跌入一處深洞,生死未卜。
結果李富貴當時去了臨鄉看病去了,李德全只好帶著孫子,叫著鄉里鄉親十幾個人一起跋山涉水帶著藥箱去救人。
到了老鄉說的跌落處,眾人仔細一找,還真的瞧見一處被山洪沖開后的一處洞口,依稀能夠聽到微弱的呻吟。
人肯定沒死,至于傷成什么樣肯定得下去看一看!
但洞里黑漆麻烏的,手電筒根本照不到底。
于是眾人只好派人放了繩索下去,看能不能摸到底。
結果人倒是下去了兩個,人還在半空繩子就到底了,手電光打在四周,瞧見大量的人工修建痕跡,內里仿佛一個別有洞天的軍事基地。
這下子把大伙兒都嚇壞了。
救人的兩人趕緊上來,眾人一討論,誰都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就連年紀比較大的村里老人也不曉得這里有什么古怪。
現在人救不到,下也下不去,地方也古怪,眾人只好另辟蹊徑,看看有沒有其他地方進去。
結果這么一找,所有人都嚇壞了。
還真的在山崖另一側半山腰的位置,找到一處曾如巨獸獠牙般嵌在山壁上的厚重混凝土大門,它早已失去了冷硬的青灰光澤。
深褐色的銹跡如同凝固的污血,在門軸、鉚釘和門扇邊緣恣意蔓延、剝落,露出底下慘白的混凝土筋骨。
曾經被重載車輛碾得寸草不生的黃土路,早已被瘋狂滋長的野草和低矮灌木吞噬。
只有幾道深陷、干裂、幾乎被塵土填滿的車轍印痕,像大地上無法愈合的陳舊傷疤,頑強地延伸向洞口,訴說著早已遠去的喧囂。
洞口兩側巖壁上,曾經鮮紅刺目的“軍事禁區,禁止靠近”的標語牌,如今只剩下幾塊邊緣卷曲、字跡模糊的殘破鐵皮,在風中發出空洞而喑啞的呻吟。
警戒的鐵絲網早已銹蝕斷裂,如枯藤般委頓在地,或是胡亂纏繞在傾倒的水泥柱上。
洞口深處,是無盡的黑暗與死寂。
陽光勉強探入洞口幾米,便無力地消散在濃稠的幽暗里,只能照亮地面上厚厚的、混雜著動物糞便和腐敗落葉的塵土,以及一些散落的、銹得看不出原貌的金屬碎片。
站在遠處望去,整個山體不再是冰冷堅硬的堡壘,更像是一具被歲月掏空、正在緩慢腐朽的巨大骸骨。
走進其中,眾人全被昔日的軍事設施的龐大、恢宏和莊嚴震驚了。
在距離李家村這么近的山窩窩里,竟然還有這么一處鮮為人知從未被人發現的神秘區域,眾人嚇壞了,急急忙忙找到人,施救完后,趕緊抬著匆匆下了山。
過去這么多年,每每想起去獅子山救人的場景,李向南也心有余悸。
此刻,聽到爺爺提起獅子山的舊況,李向南明白爺爺的意思了。
他懷疑姨奶慕煥蓉提到的那個墨魚計劃,很可能跟這些軍事基地和軍事計劃有關,它無關海洋或者陸地,而跟具體的項目規劃有關。
但是問題來了。
爺爺找了當年的那么多人,詢問他們是否見過慕煥英,答案都是肯定的。
這就讓人疑惑了,奶奶為什么會見他們呢?
這里頭有什么說法嗎?
奶奶去過這么多城市,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單純的與老友相見,回憶青春?
還是有工作上的要求,必須見到他們,咨詢他們,仰仗他們,需要他們提供幫助呢?
李向南忽然又意識到。
爺爺李德全、岳祖父秦縱橫的老一輩人脈關系,那些人早已是各個地方、各個領域的翹楚和泰斗,許多人地位斐然,而這或許正是奶奶見他們的原因呢?
李向南想不通。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查到的線索,趕緊提醒爺爺:“爺爺,之前宋昱宋大哥跟我說過,官泓真似乎也在查奶奶的去向,但是,他只去了沿海地區,似乎認定了奶奶的活動區域,鎖定在蓬萊附近!”
“蓬萊?”
宋乾坤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忽地拉了拉李德全,“老李,會不會是咱們的方向錯了?”
李德全沒有說話,盯著地圖上蓬萊的位置看了看,“孫兒,你這個信息很關鍵,你確定沒有聽錯,是蓬萊?”
“對,大哥提到兩個地方,東海和蓬萊,是官泓真去的最頻繁的地方!”
時間緊迫,李向南也沒辦法把官泓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爺爺,而對方似乎也沒時間去糾結官泓真背后的行為邏輯,焦點一直就在地圖上的東海和蓬萊位置劃動著手指。
“可是不對啊!”李德全很快搖頭:“你奶奶去年夏天還在西寧出現過,讓甘連長幫著提供了四輛吉普車和大量的汽油,往西去了!”
李向南心頭一震,忙問道:“她去哪兒了?”
“羅布泊!”
李德全沒回答,一旁的宋乾坤幽幽的說道。
羅布泊?
最神秘的荒漠湖泊?
奶奶去那兒干什么?
那里的自然環境非常惡劣,處處都是戈壁荒漠沙丘,是人類的禁區。
這地兒可不興去啊!
李向南忽地心頭又是猛震,他忽然從羅布泊三個字眼里,感覺到一陣陣冰冷的涼意,整個人的后背汗毛層層倒豎!
羅布泊!
1980年彭隊長羅布泊失蹤事件!
直到過去很多年都是最著名的未解之謎之一!
他看了看表,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滿頭大汗道:“爺爺,如果是羅布泊,您不能去!”
爺爺這么大年紀,如果往西去了沙漠,危險系數突破極限,幾乎十死無生,李向南怎么可能看著親人就這么羊入虎口呢!
瞧孫子這么大反應,李德全啞然失笑道:“你當我傻,羅布泊是放原子彈的地方,我怎么可能……”
他笑著笑著,忽然聲音戛然而止,隨后眼珠子一瞪,跟宋乾坤對視了一眼,刷的冷汗就流了下來,心頭一個非常驚悚的想法貫入腦際。
而李向南宋怡和宋子墨三人也在這時明白過來了李德全未說出來的話。
幾人默默對視了一眼,屋內陷入了長久的死寂。
慕煥英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
可是,真的是他們想的這樣嗎?
“爺爺,如果去羅布泊的不是奶奶,而是姨奶呢?”李向南排除不了這個可能。
李德全皺了皺眉,想了很久還是搖了搖頭:“我也想過這個可能!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去確定去西北的到底是誰,只能暫定是你奶奶!因為,過年的時候在廬州見到了你姨奶,說明在羅布泊的不是你姨奶!”
聽到這話,眾人陷入回憶,書房里一片靜默。
“爺爺,那您能給甘連長打個電話嗎?”
可很快,李向南的心神顯然并不光懸系在自己奶奶身上,他忽然很緊張的開了口。
“什么甘連長,現在是甘司令!”李德全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調侃了一句孫子,隨后便道:“你小子想干嘛?”
李向南誠懇道:“我想拜托他往羅布泊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