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跳回來了!很弱!血壓……掉到60/30了!血氧……70……還在抽!”
龔平偉的聲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顫抖,但情況依舊危如累卵。
“維持住!準備推一支甘露醇降顱壓!我馬上進來!”李向南果斷下令。
必須親自進去!
剛才沒那么著急,是因為現在他既要照顧到急診室的情況,也要照顧到現場的混亂。
如果因為自己強行進去,導致身后的寸頭男也闖了進去,擾亂了手術現場,那就罪過了。
本來沒什么事情的小“事故”,經過他這么一鬧,變成了大事故,回頭有理都說不清。
李向南猛地轉向寸頭男,語速如爆豆,目光卻像冰錐刺入對方眼底:
“聽著!我是院長,也是大夫!病人現在一只腳踩在閻王殿!耽誤一秒,你大哥就少一分活路!你們真想救他,就給我閉嘴,消停待著!
讓我進去!如果真是醫院的責任,我李向南把話撂這兒,該賠的賠,該抓的抓,絕不護短!但…………”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如果是你們隱瞞傷情,耽誤了救命時間,害死了他,你們就是殺人兇手!一個都跑不了,全得吃槍子兒!”
這番話,既有擔當,更有誅心之論!直指要害!
寸頭男和他身后幾個漢子臉色明顯變了變,兇狠的表情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的猶豫和驚惶。
趁著對方心神動搖的剎那,李向南朝著袁紅軍遞了個眼色,一把推開沉重的鐵皮門,閃身而入,“砰”地將混亂關在門外。
處置室里,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
鎢絲燈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龔平偉和兩個護士汗流浹背,正拼命給病床上一個體格健壯但面色死灰的漢子做心肺復蘇。
急診醫生陶永琴正緊急在旁準備著縫線器具,護士長童小雙正在一旁進行監護。
漢子身體間歇性地抽搐,口角掛著黏膩的白沫。
旁邊一臺老式的心電監護儀,上面微弱的心電波形像垂死掙扎的蚯蚓,血壓數字低得嚇人。
李向南目光如電,瞬間掃過病人頭部。
縫合好的傷口敷料被扯開一角,縫合線清晰可見。
但傷口邊緣滲出的血……顏色暗沉發烏,隱隱透著一股不祥?
他疾步上前,顧不上戴手套,迅速用消毒水洗了洗手,直接伸手按壓病人腹部。
“嗯?!”
指腹傳來的觸感讓李向南瞳孔驟縮!
腹壁堅硬如板,有明顯的抵抗和壓痛!
這絕不是單純頭部外傷能解釋的!
他立刻扒開病人眼皮,瞳孔對光反射遲鈍!
再迅速檢查四肢肌張力,異常增高!
“龔醫生送來時除了頭傷,還有沒有別的傷?病人說過哪里特別疼嗎?”
李向南語速飛快,手上檢查不停。
“沒……沒有啊李院長!”
龔平偉喘著粗氣,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淌,聲音帶著哭腔,“就說是打架挨了酒瓶子砸頭,送來時抱著頭喊疼,后來就迷糊了,啥也問不出來,光顧著處理頭上了……”
這特么才幾點?大上午的就喝酒?
這情況一聽就感覺不同尋常。
“腹部!你查過腹部沒有?”李向南厲聲追問,隱隱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當……當時他亂動得厲害,按住頭止血都費勁……腹……腹部……”龔平偉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自責和恐懼。
“立刻抽血!急查血常規、凝血四項、血型!再……加一個特殊毒物篩查!快!”
李向南當機立斷,同時一把撕開病人沾著酒氣和汗臭的土布上衣。
在右側肋弓下方,赫然發現一片碗口大小、顏色深紫、邊緣模糊的新鮮瘀斑!
位置極其隱蔽!
“在這里!隱蔽性腹部鈍挫傷!高度懷疑遲發性脾破裂!內出血休克!”
李向南聲音如金石交擊,指著瘀斑,“立刻通知外科的同志會診!準備手術室!快!通知血庫備血!”
龔平偉和護士都驚呆了!
脾破裂!內出血!
這可比頭部外傷兇險十倍!
病人突然的惡化,分明是腹腔大出血導致的失血性休克和繼發抽搐!
跟頭部縫合沒有半毛錢關系!
巨大的震驚和被冤枉的委屈瞬間涌上龔平偉心頭,他眼眶通紅。
就在這時,心電監護儀發出凄厲的、代表心跳驟停的長鳴!
“陶醫生,腎上腺素1mg靜推!龔醫生,繼續按壓!深一點!快!準備除顫儀!”
李向南毫不遲疑,立刻接手心肺復蘇。
他雙膝微曲,腰背挺直,雙臂灌注全力,每一次按壓都標準、有力、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節奏感,仿佛在與死神角力,沉穩如山岳。
搶救在令人窒息的緊張中進行。
門外,鬧事的喧囂似乎被里面持續不斷的警報聲和醫生急促的指令暫時壓了下去,但一種更深的、山雨欲來的死寂籠罩著大廳。
終于,在第二次腎上腺素注入后,那垂死的、微弱的心電波形,再次頑強地跳動起來。
外科主任王奇也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
李向南用最簡潔的語言說明情況和查體發現。
王奇面色凝重如鐵,手在病人腹部一按,立刻點頭:“體征符合!必須立刻開腹探查!快送手術室!院長,我來安排,你放心!”
他朝李向南點了點頭,意思鮮明。
手術的過程他來主導,現在處理這樁棘手的醫鬧糾紛才是關鍵!
病人被迅速從內部通道推走,帶著生的渺茫希望。
李向南留在處置室門口,白襯衫前襟沾著搶救時的汗漬和幾點暗紅的血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胸腔的翻騰,猛地拉開了門。
門外的寸頭男等人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立刻圍堵上來,臉上重新掛上窮兇極惡的表情:“怎么樣?我大哥呢?是不是被你們治死了?啊?”
“病人暫時保住了命,正在手術搶救。”
李向南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但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子,冰冷地刮過寸頭男的臉,“但是,他一只腳邁進鬼門關,不是因為頭上的傷,而是因為你們隱瞞的、要命的腹部內傷——脾臟很可能破了!腹腔里全是血!”
“放你娘的屁!什么破脾!你少血口噴人!”
寸頭男臉色劇變,眼神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慌亂,“我大哥就是被你們縫壞的!”
“是嗎?”
李向南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向前逼近一步,強大的氣場像實質的墻壁壓向寸頭男。
“那你告訴我,病人右側肋下那么大一片新鮮紫斑,送來時你們為什么不說?醫生搶救頭部傷,病人卻因腹腔大出血休克抽搐,命懸一線!是你們!是你們隱瞞傷情,誤導醫生,差點親手害死你們的大哥!我現在懷疑這傷是你們自己造成的,而真兇——就是你們!”
字字如刀,句句見血!
砸得寸頭男和他身后的人啞口無言,面無人色!
現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