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都打完了?”
李家村大隊,瞧見李向南關了燈從辦公室出來,秦若白便從拴著的田園犬身旁起來,迎了過去。
“嗯,都打完了!給富根叔留了五塊電話錢!”
“應該的!走吧!”
兩人牽上手,亦步亦趨的朝村里走去。
吃過年夜飯,李向南就來了大隊,給秦家、宋家、喬家打去了電話,也給廠醫院、機修廠、敬老院和念薇醫院打去了拜年電話。
當然,葛東旭、楊衛東、陶崢鐵、崔新建等等好友兄弟,也都遞去了問候。
雖然李向南嘴上說自己僅僅只是打個電話,可秦若白卻深受感動。
丈夫這是在用一言一行,告訴他身邊的人,無論他在哪里,那些人都被他記掛著、關心著,至死不渝。
這日子怎么可能和誰過都一樣呢?
跟這樣內心溫暖的人一起生活,日子永遠充滿著期待,永遠有滋有味。
兩人回到家,以往的保留節目已經開始了。
李家家族同一輩的年輕人們,全都涌來了老李家,就在堂屋里,支開了桌子,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好不熱鬧。
今年又多了個秦若白這個兒媳婦兒,周圍結了婚的才生娃的都過來瞧她,熱切的拉著這個新來的媳婦兒聊天說悄悄話,場面也是熱鬧非凡。
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守歲過除夕,這是秦家那種家屬院里根本不可能經歷的場景。
這一切都讓有了新身份的秦若白感覺到陌生和新奇。
而從這一天開始,她也真正感受到了老李家在當地的能量。
上門走親戚的人是絡繹不絕,從初一到初六就沒停過。
這期間,她還要跟隨李向南和公公,會同大伯三叔一起,走親訪友,把所有親戚都轉了個遍,腳都快磨的掉層皮。
這丫頭不光沒覺得累,反而覺得有意思的很。
晚上,李向南在新房里,給她洗腳,用針挑著水泡,不禁笑道:“明年還跟著走親戚不?”
“得走啊!好玩著呢!再說了,我是你老婆,我不跟你走,人家還以為咱離了呢!那可不行!咱感情好著呢!”
李向南揚眉道:“不累啊?”
“累啊!”秦若白伸了伸腳丫子,狡黠道:“那不是還有我愛人給我揉腳按摩挑泡嘛!我哪有什么后顧之憂!明年……還得繼續來,繼續走親戚!好玩,愛玩!”
“哈哈哈!”李向南忍俊不禁的彈了彈她的鼻子,“那就依你!”
“明天就初七了,咱們得返程了!今晚你跟弟弟妹妹們好好聊一聊吧!下次回來,又是過年!哎!”秦若白收了腳,又提醒丈夫去跟兄弟姐妹聯絡感情。
“曉得的!”李向南點點頭,走到一旁把抽屜里的一疊信紙拿出來,給裝進了公文包里。
“你這天天走親戚,晚上回來還寫東西,寫啥呢?”秦若白好奇的問。
“我總感覺姜書記那天沒跟我說完的話,是有關家鄉建設的!我就隨意寫一點,明天早上路過縣城,正好跟他聊一聊!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
“原來如此!”秦若白恍然,立馬揮揮手道:“那我就不攔你了,你去找朝東他們吧!”
“嗯!你早點睡!”
李向南把電燈扯熄了,關上房門,往對面的西廂房走去,還沒到地方,就聽見嗚嗚咽咽的哭聲,他嘴角微微一笑,伸手推開門。
“嘖,我瞧瞧是哪個愛哭鬼又在哭鼻子了!喲,還是三個哇!”
門一推開,就見李朝東趴在桌子上一邊哭一邊寫信,李援北和李定西在床鋪上哭。
“大哥!”李朝東擦了擦眼淚,把信看了看,裝進信封里,遞給李向南,“你跟小張哥和德發哥說,我很快也會去燕京的!”
“喲,出息了啊!這么自信!”李向南把信揣進口袋,揉了揉李朝東的腦袋。
“南哥,你可以去燕京,我也可以!”李朝東自信的很,說完嘴又癟了癟,“就是現在你要走了,我舍不得你!”
“哎喲喲,好啦好啦!不就是半年嘛!現在都二月了,你七月份高考,哥答應你,等你錄取通知書一出來,就讓你爸送你來燕京!”
“真的啊?”李朝東一蹦三尺高,頓時破涕為笑起來。
“大哥什么時候跟你開過玩笑!”李向南微微一笑,按住他的腦袋,扭頭朝李援北兩雙胞胎努了努嘴。
“援北,你不說也舍不得大哥嘛!大哥來了,你又不說話,只顧著哭!”李朝東跑到床邊拉了拉她。
啜泣了兩聲,李援北把自己眼淚狠狠一擦,把妹妹拉起來,“哭什么哭!不就是兩年嘛!兩年我們也等得起!大哥,你在燕京等我們!”
李定西的腦袋也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大鍋,你等我們!”
李向南伸手把三小只楛住,感慨道:“大哥相信你們,一定能夠考取理想的大學!我在燕京,等你們!所以,好好學習,不要辜負自己的付出和我的信任!”
他說完這話,就跟三小只,描繪了一番天安門、長城、故宮的壯麗雄偉,把他們的期待徹底拉的高高的,將那份向往和憧憬埋進少年們的心里。
等到把三個孩子哄睡了,他這才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間,大伯李富強和三叔李富勤早已等在了堂屋里。
老李家的第二次閉門家庭會議,就這么召開了。
第二天一早。
山村還在沉睡時,李向南帶著一家人,已經開車駛出了李家村,朝著紅山縣城而去。
到了縣政府的大院,沒想到才六點過一刻,這縣委書記姜衛峰就已經等在了門口了。
看到李向南的車,正在門口踱步的他趕緊迎了過去。
“小李!”
“姜書記,您這也太早了吧!”下了車的李向南,一瞧這院子門口的積雪早已戳滿了姜衛峰的腳印,心下頓時明白過來,估計他很早就在這門口等待了。
“我也剛到!”
姜衛峰把幾人請進招待室,轉身出去,很快進來,手里已經提了不少豆漿包子油條炒面,“來,吃點早餐!咱紅山縣的特色,再往北去,就吃不到了!我也盡盡地主之誼!”
李向南沒有客氣,把妻子父母爺爺都安頓好,這才把公文包一夾,咬著包子就把姜衛峰給拉住,“姜書記,咱們借一步說話!”
“成!”姜衛峰一臉的喜色,快步領著他去了隔壁的辦公室。
李向南啃著包子,開門見山道:“姜書記,您上次在李家村,應該是有話想對我說吧?我們是自己人,時間緊,不妨直接一點!”
姜衛峰聞言眼睛一亮,坐下后臉上卻露出苦澀神色,嘆氣道:“不瞞你說,小李!自從78年大包干出來之后,這兩年上頭要求我們學習大包干精神,可說實話,黃淮平原跟咱們紅山丘陵山區,縣域區情不一樣,我很是苦惱!想做一番成績,想幫鄉親們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子,卻壓根沒有思路!上次我去省里開會,章書記特意交代我,如果找不到路子,可以聽一聽你的想法!我是千等萬等,終于等到你回村了!”
“姜書記!”李向南聞言一笑,把那份寫了七天的草稿從包里拿了出來,“那咱們真是不謀而合了!我恰好根據紅山縣的縣情,寫了點心得體會!”
姜衛峰渾身一震,伸手接過那一匝信紙,只感覺重若千斤,他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而是盯著這個滿身風采的年輕人,問道:“小李,你,你怎么什么都能想的到,你猜到我有事兒找你?”
李向南點了點頭,視線看向窗外。
“我也希望,將來南皖的兒郎們,能夠安然待在家鄉,不要背井離鄉,去當什么京漂滬漂!”
“如若故里可安身,誰愿異鄉汗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