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燕京有三處冰場,北海、頤和園和什剎海冰場,其中又以什剎海的人氣最旺,成為四九城里老少爺們冬季里最受歡迎的消遣場所。
每逢節假日,這里的人流量能多達萬人,工人、學生、文藝青年,比比皆是,儼然將這里演變成戀愛、交友、放松郊游、鍛煉身體的巨大娛樂場所。
年輕人穿軍大衣、戴雷鋒帽,腳蹬“白球鞋”、冰鞋,構成獨特風景線。
年輕人嘛,最愛出風頭,講排面,搞排場,所以每到冬季節假日,這里也是一群群頑主、街溜子最喜歡待的地方。
所以來這里,總會瞧見一幫幫年輕人聚團在一塊兒,形成無數個顯而易見的特別小團體。
這是頑主兒、胡同串子還是大院子弟一眼就能辨明。
胡同串子呢,一身從鴿子市淘來的二手軍大衣或者棉襖,下身常穿棉褲或厚燈芯絨褲,腳蹬塑料底棉鞋或自制冰鞋就上場了。
大院子弟呢?
軍大衣自然有,可一眼就曉得是真正家中傳下來的真正一手貨,料子都是嶄新的,是父輩舍不得穿的傳承品。
如果內里的軍裝料子是將校呢的,配羊剪絨帽子、軍用皮靴,這人往冰場上一站,雖然會遭到頑主兒胡同串子的敵視,可真真切切的是誰都不敢惹。
但不得不承認,頑主跟大院子弟,兩個群體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差距,誰都看不慣誰這是真的。
所以李向南過來瞧見宋怡宋子墨都穿著大院子弟特有的裝束,就連王德發都把最愛惜幾乎從不輕易穿出來的軍靴給穿上了,就曉得這冰場絕對也是個先敬羅衣后敬人的場合。
“向南!”
在冰鞋租賃處,早就等在這里的雷進施四君和水冬見李向南過來,興沖沖的過來打招呼,順手就遞過來一串兒糖葫蘆。
“桃子!”
瞧江綺桃早就坐在場邊啃紅薯了,李向南笑了笑,伸手遞給了喬恨晚。
吃烤紅薯、糖葫蘆,喝北冰洋汽水幾乎是溜冰的標配,李向南左右一瞧,幾乎來來往往的年輕人手里都有類似的東西,便咧嘴一笑:“咋樣,趕上燕京的好光景了,感覺如何?咱們這些旱鴨子也能體會一回燕京人的樂趣了!”
施四君笑道:“別說,挺有意思的!我看了半天心頭直癢癢!”
“哈哈,待會兒我們幾個旱鴨子可別丟人現眼!”李向南笑了笑。
“向南,這里!拿鞋!”
簡驚蟄和丁雨秋幾人早就到了,正在給大伙兒租鞋。
這租賃攤兒,兩塊錢押金,五毛錢一個小時,隨便你溜,鞋不合適,師傅親自給你調好!
“你們都來啦!”李向南領著眾人過去,瞧簡驚蟄正坐在一旁換冰鞋,楊衛東愁眉苦臉的正跟師傅討價還價,丁雨秋正在數大伙兒的數量,便笑道:“衛東,咋了?”
“家里的老鞋,刀有點鈍,讓師傅磨一磨!太貴了,一塊五我還不如添五塊錢買一雙!”楊衛東唉聲嘆氣的說。
“衛東那我們今天不滑吧!”居晚霞在一旁拽著他衣角搖頭。
“那怎么行,你沒玩過這個,我帶你耍一耍!”
師傅甕聲甕氣道:“年輕人,不是我誆你,你這鞋要換冰刀,你這刀都卷了!我給你磨要花功夫,你瞧瞧這一個二個全等在這讓我處理的,你花錢買的是我時間!你不修我下一個了啊!”
“衛東,別修了!”李向南擺擺手,“雨秋,再多租兩雙!給衛東和他對象!”
“哎呀!”居晚霞羞澀一笑,縮進楊衛東背后。
“多謝了!”楊衛東起身有點不好意思。
“客氣啥!”李向南拍了拍他胳膊,看向四周,“都穿鞋吧!德發,咱接著干嘛?我可都聽你的啊!”
宋怡笑道:“穿了鞋就進場,還能干啥!”
眾人哄笑一陣,穿好了鞋,便往冰場走。
這一隊人男的俊朗,惹的不少路過的姑娘頻頻看向李向南宋子墨等人。
可女的也是明艷無雙,周圍的頑主兒胡同串子不知道來來回回在眾人身邊繞了多少趟了,就連許多大院子弟也頻頻駐足饒有興致的看著宋怡簡驚蟄丁雨秋喬恨晚江綺桃等人。
那些男人眼里的熾熱,早就出賣了他們的靈魂。
“你行不行啊?”
宋怡的話打斷了李向南的沉思,接著他便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對方抓住了。
“還行!”李向南穩了穩身形,笑道:“別小看我嘛!”
“進場了進場了!”喬恨晚在前頭買完票笑著招呼大伙兒。
竹篾制的簡陋大門邊花一毛一個人買了門票進場,視線便豁然開朗。
太陽掛在銀錠橋頭,什剎海冰場已是一鍋滾燙的粥!
冰面被無數雙冰鞋切磋得發亮,刀齒與冰層相撞,迸出清越的“嚓嚓”聲,像無數銀珠撒落玉盤,又像是冰面在歡快地歌唱。
軍大衣裹著青春的火苗,在冰面上穿梭,仿佛一團團跳動的火焰。
棉猴翻飛如白鴿,在冬日的天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
冰車擠作彩色甲蟲陣,紅的、藍的、黃的,在冰面上爬行,孩童們揮著鐵釬,小臉凍得通紅,笑聲卻像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炸滿整個湖面,回蕩在銀錠橋上空。
熙熙攘攘的人群布滿了整個冬季的冰面,足足有上萬人。
第一次看到這番景象的雷進施四君水冬,甚至是李向南都有點發懵。
這場面,的確有些震撼了。
可就在這時,剛剛進入冰場還沒開始滑冰的眾人就聽到一陣撞擊聲。
李向南扭頭一看,眉頭頓時便皺了起來。
就見水冬四仰八叉的摔在冰面上,一個胡同串子正把他壓著,兩人在冰面上滾了又滾。
“水獺!”王德發冷聲喊了一聲,簌律律滑了過去。
出事兒了!
這個念頭立即閃進眾人的心頭,眾人瞬間動了起來圍攏了過去。
李向南不會滑冰,只能拉著宋子墨把冰鞋抵在冰面上挪過去,剛看到王德發把水冬拉起來,就聽到有人嘰嘰喳喳的嚷嚷了起來。
“臥槽!長沒長眼睛啊,怎么著,來這么多人,茬架啊?”
水冬剛要說對不起,后脖頸的衣領子就被人拎了起來,“我兄弟被你撞倒了,說說吧,怎么解決?”
說話的人是個臉橫脖子粗的氈帽兒,嘴里說著話,眼睛卻盯著宋怡幾個女同志壞笑著看。
李向南排開人群,在中間站定,瞧了瞧四周逐漸縮小的包圍圈,仔細數了數,竟有一二十人之多,心里頓時有數了。
他冷冷的笑了笑,問道:“朋友,你想怎么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