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通天沒有回頭,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金光。
靜靜說道:“小心,不要亂走,跟緊我的腳步,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第一道法陣并不難破,但越往上走,法陣的威力就越發恐怖。
第二道法陣,卻是老人當年布在山道上......
讓薩通天想不到的是,第二道法陣已經變了模樣,不再是他記憶中的情形。
剎那嚇了一跳,不得不跟王賢提醒。
就像是風雪中有無數幽魂在嘶吼,王賢只覺得耳膜刺痛,眼前浮現出恐怖的畫面,就像是有人伸手,要將他撕碎一樣。
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扭曲的面孔。
“靜心!”
薩通天一聲冷喝:“這些都是幻象!”
王賢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放出神識去注視眼前的一幕......
一群隱隱約約的身影在風雪中浮現。
這些家伙身形飄忽,周身散發著幽冷的白光,宛如來自深淵的幽壇。
王賢心中一凜,定睛看去,竟是一群隱于風雪中的影子,將兩人的去路攔得嚴嚴實實。薩通天眉頭緊皺,神山的大陣乃是自己多年前所建。
然而面對這些神秘的白色幽魂,他竟也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似乎自己精心構建的法陣在它們面前,也失去了應有的威懾力。
暗自思忖,這些家伙不是普通的幽靈,更像是有著生命......
難道是傳說中,生活在荒原上的另一個族群?
王賢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心頭。
默默打量著這些白鬼,電光石火之間,想起了當年在荒原之上,漫天風雪之中,他與胡可可一同遭遇的那群白鬼。
彼時的場景,此刻竟如幻影般在眼前重疊。
白鬼的首領緩緩現身,那是一個身形枯槁、恍若骷髏一般的老人。
他的雙眼空洞深邃,卻閃爍著幽綠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人心。
王賢拉著老人猛退一步......風中,一把冰雪所化的長劍,貼著他的臉頰殺那斬過。
悄無聲息的一劍,想要一劍削去王賢的頭顱。
“锃!”王賢拔刀斬出!
只差二寸,便要斬到王賢腦袋上的一劍,被他一刀斬碎。
老人一凜,他也沒有想到這些隱身于風雪中的家伙,如此恐怖,不講道理。
驟然驚變,老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王賢手里的割鹿刀,便如閃電一般斬出。
饒是老人下意識往后退出,也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眼前風中又有一劍而來,眼看就要刺進他的胸口。
“叮!”的一聲。
割鹿刀瞬間回削,如同燕子抄水,破去風中的冰雪之劍,將老人胸前一劍斬得滿天飛濺。
老人恍若一片雪花,往后急退。
而王賢手里的割鹿刀,卻如鬼魅一般,抵在了來人的眉心。
太快了。
薩通天凜然一凜,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到王賢比他想象得還快。
“等等!”
一道低沉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我好像認識你!”
王賢收回割鹿刀,冷冷喝道:“三年前,荒原上,你們曾經欠了我一個人情!”
“我記起來了......”
“想不到轉眼已過三年,我們來此,只為尋找登天的機緣。”
一道冰冷的聲音在風雪中回蕩,帶著無盡的滄桑與渴望。
“我們曾從你手中得到龍血,”
白鬼首領看向王賢,目光中帶著一絲復雜。“但我們還差一壺靈泉,方能完成那登天的大業。”
王賢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看來,靈泉對于白鬼們跟龍血一樣重要,或許這是他們離開這方世界的機緣。
“然后呢?”王賢退后一步,收起了割鹿刀。
白鬼首領繼續說道:“女皇答應我們,只要我們守在此地,不讓任何人登山。”
“待她登基之后,便會在神山祭天,請求老人降下靈雨,賜予我們靈泉,完成我們的心愿。”
滄桑中帶著一絲期待,又有著些許無奈。
王賢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直視著白鬼首領的眼睛。
沉聲道:“蠻族沒有靈泉。”
這一番話說出,如同一把鐵錘,打破了白鬼們心中那虛幻的希望。
隨后,他指著身邊的薩通天,說道:“這便是蠻族的老祭司,他可以告訴你們真相。”
薩通天微微頷首,目光中透著憐憫與無奈。
“你們被女皇欺騙了。這世間,靈泉本就罕見,蠻族更是從未有過。女皇不過是利用你們,為她的登基之路掃除障礙罷了。”
白鬼們聽聞此言,頓時躁動起來。
恍若鬼魅般的身形在風雪中搖曳,發出陣陣低鳴,那是憤怒與絕望交織的聲音。
王賢見狀,想了想喝道:“且慢!只要你們助我推翻女皇,我定當給你們一壺靈泉。”
便是風雪呼嘯,這一句卻如驚雷落下。
驚呆了所有的家伙,連老人也呆住了。
白鬼們瞬間停住,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王賢身上。
白鬼首領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他深知這靈泉的難得,王賢的承諾雖美好,卻充滿了不確定性。
“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你,曾經給過我們神龍之血。”
白鬼首領沉默片刻后,緩緩說道。
他的話語中,帶著對白鬼一族承諾的堅守,也有著對王賢的一絲信任。
最終,白鬼首領與王賢達成了約定。
在冬至之日,他們將與老祭司薩通天一同,推翻女王,為胡可可報仇。
這個約定,如同在黑暗中燃起的一絲希望之火,照亮了白鬼們那早已絕望的心。
薩通天看著這一切,心里感慨萬千。
他深知,這一路將充滿艱難險阻,每一步都可能踏入生死邊緣。
但為了蠻族的未來,為了心中的正義,他已別無選擇。
最后,王賢讓薩通天跟這些家伙約定......接下來,他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薩通天跟白鬼首領一番耳語。
白鬼首領點頭:“我們的族人,終于有希望了......”
寒風吹過,等王賢再次抬起頭來,眼前已經失去了這些家伙的身影。
薩通天嘆了一口氣:“我們繼續!”
一路往上,一老一小踩著風雪緩緩前行。
終于,來到最后一道法陣前,薩通天突然停下腳步。
王賢看到老人的背影微微顫抖,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法杖。
“老頭,這是......”
“這五道法陣......”薩通天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一些不同,可以說是無人能破!”
王賢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符文與之前截然不同,散發著詭異的紅光。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腳下的積雪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
“這是血祭大陣。”
薩通天緩緩轉身,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需要用布陣者的精血才能開啟。”
不等王賢反應,薩通天咬破指尖,一滴暗紅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
剎那間,整座山都在這一瞬間震動起來,無數血色符文從地底涌出,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網。
王賢眼前一黑,等他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血海之中。
四周漂浮著無數殘肢斷臂,耳邊回蕩著凄厲的哀嚎。
想要運轉真氣,卻發現體內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
“這是......”
王賢艱難地挪動腳步,卻感覺有無數雙手在拉扯他的身體。
低頭看去,血海中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正死死抓著他的雙腿。
“王賢!”
薩通天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這是心魔幻境!你必須戰勝自己的恐懼!”
恐懼?王賢苦笑。
他最大的恐懼,就是當年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自己的面前。
為了保護他,母親不惜離開皇城,回到他出生的會文城,最后卻病死在他的眼前。
至今他的耳邊,還回蕩母親離去時的囑咐。
血海中的手臂越抓越緊,王賢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模糊。
就在這時,神海中一道劍光沖天起來......
“啊!”
王賢仰天長嘯,一道金光從他體內迸發而出。
血海瞬間蒸發,幻境破碎。
當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道法陣前。
薩通天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沒想到你能這么快突破心魔的糾纏......”
王賢吸了一口氣,問道:“還有幾道法陣?”
“最后一道。”
薩通天抬頭望向風雪彌漫的山頂,冷冷回道:“也是最危險的一道。”
果然,當他們來到第五道法陣前時,王賢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無數具干尸被釘在石壁上。
只見這些家伙表情扭曲,似乎在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
“這是......”
“獻祭!”薩通天的聲音有些顫抖:“當年布下這道法陣時,用了九百九十九個活人獻祭。”
聞言,王賢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
他忽然明白為什么薩通天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中。
這些干尸空洞的眼眶仿佛在注視著他,讓他不寒而栗。
不對,難道這些干尸,其中也有老將軍的部下?
電光石火之間,王賢做出了決定,絕不能任由這些尸體一直懸掛在此......
“跟緊我。”
薩通天舉起法杖,開始吟唱古老的咒語。
隨著他的吟唱,干尸們突然動了起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聲。
王賢緊緊跟在薩通天身后,他能感覺到有冰冷的手指劃過他的后頸。
只是,他依舊沒有回頭。
突然,一具干尸從石壁上掙脫,朝王賢撲來。
“锃!”王賢下意識地揮刀,卻發現割鹿刀直接穿過了干尸的身體。
“別管它們!”薩通天一聲大喝:“這些都是幻象!”
王賢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看那些恐怖的干尸,跟著薩通天在狹窄的山路上狂奔。
他能感覺到身后有無數雙手在抓撓,耳邊回蕩著凄厲的慘叫。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變。
干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雪原,王賢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山頂。
“我們......這就到了?”王賢喘著粗氣問道。
薩通天沒有回答,一雙老眼死死盯著前方。
王賢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尊石像佇立在一塊黑色的石臺上。
石像的面容模糊不清,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這是......”
王賢的話還沒說完,一陣天旋地轉......剎那間來到石像前,而薩通天卻不見了蹤影。
石像的眼睛突然亮起紅光。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王賢神海中響起:“終于等到你了......”
王賢想要后退,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
他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侵入他的意識,試圖控制他的思想。
就在這時,薩通天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王賢!用血誓破......”
電光石火之間,王賢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石像上。
石像發出刺耳的尖叫,上面的紅光瞬間暗淡下來。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石像前,薩通天站在他身邊,臉色蒼白如紙。
“老頭......”
“沒事了。”薩通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我們成功了。”
王賢抬頭望去,石像的面容變得清晰起來,赫然是一個威嚴的老者。
而在石像腳下,刻著一行古老的文字。
“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