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搖搖頭，有點難為情地看了師父一眼。
王賢突然覺得小姑娘的膽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得多，估計之前真的跟著那老人，被嚇的次數太多。
對于打打殺殺，已經司空見慣了。
老人仿佛看穿少女的心思，想了想說道：“公主想知道什么事情，盡管問，老頭一會還要接著趕路。”
小鎮經歷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小公主有了自己的師父，大將軍府的師爺死了
所有這些，都不是老人能左右的結果。
他決定跟兩位公主敘說一番，便立刻動身。
既然他已經從大將軍府抽身，也不想再卷入城主府未來那一場風雨之中。
王賢想了想，揮揮手出了客堂。
老人跟陳小玉姐妹親近，不一定愿意親近自己。
而他對巨龍城的大將軍府并不感興趣，有陰謀他也不怕。
小姑娘以為師父累了，也沒想那么多。
她現在開始關心巨龍城的爹娘了。
老人一愣，他沒想到王賢轉身就出了客堂，一點也不關心巨龍城將要發生的驚天變故，一時呆住了。
而陳小玉當下唯一想的，就是家中的爹娘。
漸漸地，老人從王賢給他無形震懾中回過神來，悠悠一嘆。
看著姐妹兩人說道：“他要先害死你們姐妹，讓城主大人傷心，然后等到秋天的某個時刻，徹底翻臉”
陳靈兒一愣，氣得走出客堂，望著掃到桃花樹下的一堆骨灰破口大罵起來。
“氣死老娘了，你連這桃花樹下都不配！”
“陳小玉，把這一捧灰沖到茅廁里去！”
“不行，改天一把火，把大將軍府燒了！”
小姑娘一愣，隨后咯咯地笑了起來。
陳小玉懶得跟著一起發瘋，卻看著小花呆住了。
六人出來，只有小花活著，那便是背叛大將軍了。
巨龍城的危機沒有解除之前，小花就算跟著自己一起回家，也有危險。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跟老人問道：“那小花怎么辦？只怕大將軍也不會放過她啊？”
小花一聲驚呼：“我不要回大將軍府了。”
小姑娘想了想說道：“要不，讓小花跟著我？”
老人搖搖頭：“小花要是不嫌棄，就跟著老頭一起回鄉，以后你就是我的孫女”
小青和小花都是孤兒，當初還是老人從街邊撿回來，帶進大將軍府。
想著小青已經永遠留在蓮花鎮的湖中，老人有幾分不舍，還有一些意難平。
終究是自己的力量不夠，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
小姑娘眨了眨眼，將小青的納戒，跟黑炭頭的納戒取出來，塞在小花的手里。
學著師父的口氣說道：“這兩枚納戒給小花，你跟著管家爺爺過兩年，等巨龍城安定下來，你再來找我”
小花哇的一聲，抱著小姑娘哭了起來。
老人一愣，他也沒有想到，小公主小小年紀，已經有了江湖俠客的胸懷。
不由得撫須長嘆：“天色不早，我們要起程了，馬車還在客棧外等著。”
陳小玉想來想去，這也是最好的安排。
當下拍了拍小花的肩膀：“最多兩年，你想回來，以后就陪著我妹妹吧。”
小花點了點頭，抹了一把淚，拉著老人站了起來。
跟小姑娘福了福：“公主等著小花。”
小姑娘笑道：“放心，我長大之前，估計不會離開巨龍城。”
有了這一回的經歷，除非跟在師父身后，否則小姑娘打死也不愿意離開巨龍城了。
按陳小玉和小姑娘的心思，原本想要送老人送到小鎮外。
還沒走多遠。就被陳靈兒叫住了。
老人一愣，頓時明白當下的蓮花鎮怕也不得安生。
當下揮揮手，上了馬車帶著小花匆匆離去。
小姑娘有些不舍，卻知道師父惦記著自己，只好跟老人揮揮手：“管家爺爺，到時候你帶著小花一起回來。”
已經上了馬車的老人一愣，隨后展顏笑道：“好啊！”
馬車漸行漸遠。
陳靈兒看著姐妹兩人，疑惑地問道：“你怎么知道這老頭，沒有出賣你們？”
小姑娘一手拉著姐姐，一邊取了兩根糖葫蘆遞給兩人。
瞇著眼睛笑道：“姐姐你看香香大氣吧，你每回都給我買最小的。”
陳小玉氣得瞪了她一眼：“小小的年紀，竟然跟王賢學壞了，變成了小財迷，快，給姐姐分錢。”
“不分。”
小姑娘笑瞇瞇看著兩人笑道：“師父說客棧里來了兩個家伙，剩下的兩枚納戒，師父跟香香一人一枚，沒了！”
陳靈兒瞪了陳小玉一眼：“你啊，你怎么可以搶妹妹的錢？”
小姑娘咯咯笑了起來，松開姐姐的手，往客棧里跑去。
一邊跑，一邊笑道：“陳靈兒，師父說你也是一個財迷哦！”
“我呸！”
陳靈兒咬了一口糖葫蘆，嘻嘻笑道：“你師父才是一個王八蛋，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人，搶了多少錢？”
躺在床上的王賢，眼見老人帶著小花離開了小鎮，想想這樣也好。
至少小姑娘長大之前，眼前不能留下一上不穩定的家伙。
回到客堂坐下，重新燒了一壺水。
取出了筆墨紙硯，鋪在一旁，一邊磨墨，一邊在紙上將道經有前面一章，緩緩寫下。
道有形，師亦有。
他要給小姑娘做一個榜樣，讓她從現在開始，學著自己思考一些顯得復雜的事情。
他可以天馬行空，自由自在，可是小姑娘不行。
家里有爹娘，還有姐姐。
怎么看來，未來的很多年，陳香兒都會留在巨龍城，就算自己去神龍谷，他也不會帶上任何人。
萬一蒟蒻的因果落在自己的頭上，又豈能連累自己的徒兒？
小姑娘一溜煙跑回小院，卻沒想到師父竟然起來了，還在桌上寫字。
當下跑過來，忍不住問道：“師父又要教香兒本事嗎？”
王賢搖搖頭：“沒有，我只是想讓你，試著看見一筆一畫中的劍意。”
打從遇到小香香起，王賢不知道遇到了多少麻煩。
連陳靈兒都從一個殺手，成長到敢跟山上的妖獸拼命，敢與巨龍城的高手過招。
只有陳小玉沒有什么改變，看在王賢的眼里，依舊跟自己的徒兒一樣，離不開陳靈兒的守護。
他甚至想，難不成老天讓陳靈兒來殺自己，只是為了給陳香兒找一個保鏢？
坐在馬車里，小姑娘默默地念誦著拗口難懂的不死長生經。
臉上卻沒有一絲怨言，經歷了無數的生死磨難，她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變得跟師父一樣強大，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不，她以后要保護姐姐，甚至保護自己的爹娘。
眼下她還不知道何為劍意，可也從師父寫下的字里行間，看到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在緩緩流動。
甚至像霧像風，又像雨，
陳靈兒告訴她，這就是劍意。
聞言，陳小玉也驚呆了，心道我還沒明白何為劍意，妹妹倒是跑在了自己的前面，不得了啊。
王賢卻告訴她，不要跟自己的妹妹比。
陳靈兒的一番話，小姑娘猶如雨過天晴，撥開云霧見青天，一時間欣喜不已。
這份突然而來的喜悅，讓她找到了修行的快樂。
她知道這是師父守著她，每天抄寫道經的原因。
還有那一篇天下間最難懂的佛經。
小姑娘剛開始半天也背不出來一行經文，到現在不管懂不懂其中的意思，倒是能背得滾瓜爛熟了。
這是她一個人的驕傲，因為姐姐沒有這個機緣。
一聽小姑娘竟然看到了劍意，陳靈兒目露驚色，笑道：“香香果真是一個修道的好坯子。”
小姑娘笑道：“那可不，有一天香兒要比那山神還要厲害，做一個貨真價實，呼風喚雨，一跺腳地動山搖，一揮劍就能鎮殺妖魔邪祟的仙人！”
陳小玉想了想，問王賢。
“難不成，那老家伙拐了我妹妹之后，沒有折磨她，還是教了她一身本事，這才多久，不可能啊？”
王賢搖搖頭：“香兒只是跟著老頭吃了太多的苦，吃了你沒吃過的苦，吃著，吃著，就長大了！”
陳小玉看了妹妹一眼，小姑娘不吭聲。
心道吃的苦沒辦法說出來，好像只有師父知道。
陳小玉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相信你。”
王賢笑道：“雖然你不知妹妹吃了多少苦，但是她自己清楚如此也好，她小時候便將一生的苦，都吃得差不多了，以后可以少吃些苦，一門心思，修行道法。”
陳靈兒臉色淡漠，心里想著自己的心思。
沉默良久，才問道：“還好我離開了九幽山，否則說不定那一刻，就被他害死，成了一幫長老的炮灰。”
王賢嘆了一口氣，悠悠說道：“你倒是離開了火坑，可我還有朋友留在青云宗，我的老師還在”
陳靈兒聞言一凜，瞬間明白了過來。
眼下她和王賢都從青云宗跟九幽山的恩怨里擇了出來，至少王賢眼前跟自己一樣。
可誰又知道，眼前這家伙會不會有一天突然回往青云宗？
倘若是那樣，真怕接下來要頭痛的，就是那九幽山那些自以為是的長老了。
猶豫了一下，陳靈兒神色肅穆地問道：“百花嶺，真的有一條靈脈？你見過沒有，有沒有從哪里得到靈石？”
王賢收起手里的道經，放回懷中。
搖頭回道：“沒有，我到了山中遇險，救人，被襲之后，就跟你一樣，用了一卷傳送卷軸，逃命了。”
“可惜了。”
陳靈兒幽幽一嘆，唯有感到惋惜，淡淡一笑：“你又不是青云宗的弟子，卻為了他們差一些連命都沒有，倘若你真的死在百花嶺，你會不會后悔。”
王賢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豎著耳朵的小姑娘。
忍不住淡淡一笑：“不會。”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笑道：“師父之前若是沒有遇到危險，也遇不到香兒了！”
陳靈兒一聽，竟是呆住了。
瞞天過海，王賢帶著姐妹兩人進了傳說中的巨龍城。
一座王城，果然繁華。
街道寬闊，沿途盡是酒樓食肆，青瓦淡墻，古樹掩映。
在路上遇到的行人臉上也是一片溫和的笑容，看在王賢的眼里，這里的人倒是金陵皇城的人一樣，臉上滿是自信與自矜。
這便是百年沒有戰亂的景象，豐衣足食的百姓，并不需要大將軍所說的征戰天下，開疆拓土。
兩人一邊打聽，一邊往大將軍所在的大街而去。
陳靈兒跟在王賢的身后，想了想問道：“你把香兒跟她姐姐，藏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