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予安聞言一凜。
皇帝卻笑了起來：“你也不用擔心，畢竟他一直將你當兄弟，以后估計不會把你當作敵人，尤其是他心不在此方天地。”
王予安一時訥訥。
說到這里，皇帝話鋒一轉：“只是發生了斷龍山，跟書院的變故之后，就不好說了。”
“難不成，他回來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王予安想了想，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喃喃自語道：“父皇不是說，他的志向不在皇城，想著比昆侖山還要高遠的地方嗎？”
皇帝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一切，只能由他親口告訴你。”
王予安有些泄氣，默默安慰自己。
那個蹲在河邊抓魚的少年，最后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卻忘記了那欲要花錢買魚的少年，卻是王賢的弟弟王昊天。
死活不肯去書院修行的王昊天，因為哥哥王賢在書院，所以乖乖地跟著姐姐王芙蓉去了書院。
成了皇城為數不多，能留在書院繼續修行的少年了。
皇帝說道：“我當年最大的敵人是南疆的蠻族，最好的朋友是書院的先生；你的敵人是誰？最好的朋友又是誰？”
想想又補充道：“有時候，你的敵人才會讓得變得更強大！”
“我的朋友自然是王賢了！”
王予安想都不想便回道：“只不過，兒臣的敵人也應該是南疆的蠻族嗎？”
皇帝搖搖頭：“至少以后數十年，南疆的蠻族都算不上你的敵人這事還得感謝王賢，他把鬼見愁的路炸斷之后，蠻族大軍無法飛越那道天塹。”
沉默片刻，王予安說道：“他做了大將軍和父皇都沒做到的事情。”
“按理，皇朝的大將軍應該由王賢來做。”
“這是他應該得到的獎勵，沒有人比他更適合。”
“我相信他。”
看著自己的兒子嘮叨了一通，皇帝也不生氣。
反而淡淡笑道：“那也是你以后才會面臨的問題，遇事仔細琢磨，想不明白可以問左右，也可以來問我。”
“那么，大將軍和右相呢？”
王予安突然想到兩人，忍不住問道：“還有兩位皇叔呢？”
說道：“往后十年，你可以相信你的兩位叔叔，卻不能心生依賴。右相的心思在你大哥身上，怕是沒空理你。”
“至于大將軍，他是臣子，只要皇朝還在，他便不會生出什么叛亂之心。”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倘若王賢從南疆帶回了他想要的東西，只怕鐵將軍永遠都不會生出二心。
畢竟，那可是連大將軍自己都辦不到的事情。
王賢安點了點頭。
皇帝想了想又說了一句：“不管你心里怨恨誰，在你沒有變得比朕更強大之前，可以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就在王予安目瞪口呆之中，皇帝揮揮手。
大笑三聲，下了高塔。
王予安學著父皇的模樣，拍了拍面前的欄桿。
望了一眼昆侖的方向，又抬眼望了書院一眼。
他在想，倘若王賢回到皇城，會不會跟他一起，站在塔上看天下？
會不會像先生一樣，輔佐自己？
他甚至知道，今日受了挫折的父皇，站在高塔之上，在跟他傳授一些關于君王之道。
這是書院的先生沒有教過，或者來不及教的東西。
想到這里，王予安忍不住低頭望著已經下了高塔，緩緩離去的男人喊道：“父皇！”
聞聲，皇帝轉過身。
抬頭望著塔上的少年，神情就像是望著多年之后。
站在高塔上，把欄桿拍遍了，依舊得不到一個滿意結論的君王。
而眼下的皇帝，心里卻想著右相的那句話。
既然天下無大事，既然書院路斷，不妨去南山寺里歇息一番，想想自己修行的路，到底在哪里。
看著如孤鷹一般的男人，王予安眼眶濕潤。
雙手緊緊地抓住欄桿，想要說些什么。
皇帝卻撂下一句話：“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記住，你是王予安，不是書院的道士。”
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昆侖山的道觀，沒了熊二王賢，顯得有些冷清。
回了一趟東凰族的東凰漱玉，又回到了道觀陪在老道士身邊。
只是天圣宗的白亦君，會時不時來山間探尋師徒兩人，帶些好吃的上山。
伸手不打笑臉人，老道士一向好說話。
日子久了，好會讓白亦君時不時抄幾遍道經，說是天地之道，可以見性。
這一日，東方霓裳又來了。
還帶來了梧桐書院剛剛發生的大事。
看著一頭白發變得烏黑，臉上皺紋盡消的老道士，東方霓裳淺淺一笑。
說道：“倘若王賢在，他指不定笑話，不靠譜的師父也有聞道破境的一天。”
老道士點頭笑道：“他敢？”
東方霓裳嘆了一口氣，將發生在書院門前之事，將先生歸天之事，將煙雨湖畔發生的一幕，細細說了一通。
直到兩人喝了三道茶，直到東凰漱玉從山間摘了野菜靈果回來，兩人還沒說話。
整整說了一個時辰。
東方霓裳想著書院在竹林里跟先生的一面，沒想到竟然是最后的決絕。
忍不住幽幽說道：“據說你那寶貝徒兒，在天上笑看天下英雄，大喊‘了不起，了不起！’連那皇帝都呆住了！”
臥槽！
老道士一哆嗦，嚇得去摸下巴的胡須。
誰知伸手摸了一個空，這才想起來上回喝了自己徒兒三杯靈茶悟道之后，這胡須就沒了。
這他娘的，嚇死老子了。
老道士拍了拍胸口笑道：“他要是敢這樣嚇老子，我打得他親娘都認不出來。”
東方霓裳聞言，忍不住看著從外世走進來的東凰漱玉，咯咯笑了起來。
“王賢打小就沒了娘，你不就是他老爹？”
東凰漱玉看著兩人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師父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老道士一瞪白眼：“有什么好玩的，你師叔說王賢扮鬼，在書院的天上嚇人！”
東凰漱玉笑道：“我才不信，就師弟那個渣渣，怎么能上得上天？”
話雖如此，卻忍不住抬頭望天。
喃喃自語道：“師弟你在天上撿到寶貝，記得分我一半啊？”
說完又跟東方霓裳笑道：“師叔稍等，我去煮粥，再洗靈果給你嘗嘗。”
東方霓裳聞言，禁不住心里一軟，揮揮手道：“去吧，一會你陪我喝一杯。”
直到少女消失在大殿，她才看著老道士幽幽一嘆：“說好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呢？”
老道士聞言一哆嗦。
想了想嘆道：“按說他們當初在道觀的緣分不錯，王賢還去昆侖鏡里救過那丫頭一回，只是，后來去了天路”
一句話，又讓東方霓裳想到了自己的徒兒。
不由得娥眉輕皺：“沒想到小雪，跟王賢也沒有緣分。”
說完，又正色說道：“眼下書院跟皇朝勢成水火，斷龍山之事，只怕最后的因果還會落在王賢頭上。”
老道士一邊清理茶壺，一邊搖搖頭。
冷冷喝道：“那小子債多不愁，大不了把這天下四大宗門，挨個挑戰一遍。”
就在這時，東方霓裳卻說道：“師兄不知，王賢在書院的師兄，差一點，斬了昆侖劍宗的大長老”
臥槽！
老道士嚇得一聲驚嘆：“好小子！”
佛前三拜。
唐青玉望著佛臺上的諸佛，靜靜地問道：“三妹，在諸佛前你不許騙我西門聽花的那把金劍，從何而來？”
臥槽！
唐十三聞言嚇了一跳，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大姐今日帶著她來南山寺，卻是為了打聽王賢的事情。
剎那之間，想到了天路上，沙城那一夜。
自己在沙城為兩個男人守護，身在道觀的王賢，卻說要將西門聽花介紹給自己的大姐。
沉默片刻，卻莞爾一笑。
“話說那時我們三人在天路，孟小樓重傷將死，正好王賢來了”
“一碗靈藥救了孟小樓，讓我跟西門聽花破境那一夜，他說認識大姐，我說把你介紹給他做老婆”
“你也知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想著他跟你關系不錯”
“呵呵，誰知道他卻說，大姐的性子，只能配上西門聽花了。”
“別問我那把劍，我真的不知道！”
“想要知道其中的實情，你應該問問自己的男人！”
聞言，唐青玉氣得淚水漣漣。
怔怔地說道：“好你個王八蛋，竟然戲弄老娘！”
“妹妹你不知道，那時大漠三英一路從皇城來南疆追殺王賢，我也是聽到這個消息才出門。”
“打死我，也不相信木道人會跟王賢一樣，穿越時空去了天路，再被西門聽花殺了！”
“王八你大爺的，竟然如此對我。”
想著當初一句戲言，要王賢賠自己一只鴛鴦。
沒想到，這家伙竟然將到手的金劍，送給了沙城的西門聽花
唐十三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我們從沙城回來，就沒有再見過王賢，西門聽花，自然也不知道大姐跟王賢的事情。”
唐青玉臉色陰沉，終于忍不住了。
看著佛臺上的諸佛說道：“我被那王八蛋騙了！”
“他在遇到我之前，在路上殺了幾個家伙，說不定就是大漠三英”
“我告訴他，誰殺了木道人，拿著那把金劍來見我，不管是老頭還是瘸子，我就嫁給誰！”
“沒想到，他竟然把那把劍，送給了西門聽花！”
唐十三聽完，也傻了。
想了好半晌，才笑道：“按說他不是這種性情，估計是大姐做了什么讓他嫌棄之事吧，你好好想想”
唐青玉幽幽一嘆，想到了龍清梅，想到了南疆秘境之行。
氣得她恨恨地嚷嚷道：“沒錯，我在南疆秘境里渡劫成了化神境的修士，跟龍清梅聊天，說他配不上我們”
“他竟然偷聽我們聊天打那以后，我也沒有再見過他了”
“啊？”
這回輪到唐十三大吃一驚，并深深為之震撼了。
原來大姐破境，也是跟自己一樣，因為王賢的緣故
抬頭看佛，忍不住幽幽嘆道：“誰叫我們要去斷龍山看熱鬧，結果扯上王賢師尊的因果，一日之間，又打回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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