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劍啊”
東方云深吸一口氣,靜靜地說道:“他已經不在這方世界了!”
就在王賢目瞪口呆之中,東方云終于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早在八百年前,因喪妻之痛的東方云一怒之下,將蒟蒻鎮壓在此。
一縷神魂附在鎖住蒟蒻的玄鐵鏈上,只要鐵鏈不斷,蒟蒻便永遠無法掙脫這方牢籠。
更不要說,頭頂還有一把淑女劍鎮壓著這一方天地氣息。
原以為,一切的因果就這樣了。
只要蒟蒻不死,神龍族跟青云宗便落不下因果,畢竟誰也不知道當年那場大戰最后的結果。
誰知好死不死,王賢突然闖了進來。
還帶來了一把不屬于這一方世界的神劍。
鐵鏈斷掉的一刻,東方云的一縷神魂才緩緩醒來,然而一切都塵埃落定。
聽到這里,王賢才明白,為何過去了八百年,任蒟蒻如何折騰,也無法斬斷將他禁錮的鐵鏈。
原來君子劍,已經跟著主人一起離開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王賢有些不甘心。
問道:“前輩,君子劍何意?”
東方云看著王賢手中的淑女劍,幽幽一嘆:“此劍是我夫人當年所用,青云宗的太長上老們應該知道”
“何為君子君子不爭,是為無器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王賢聞言,咧嘴笑了起來。
認真地說道:“君子不爭,君子無器爭與不爭,原來終是落入了世間的小道,無法跟天地之道相比?”
東方云聞言,心道孺子可教也。
便是八百年前,他在青云宗,在妖界也沒有遇到過眼前這樣一點就通的少年。
天地之道于世人來說何其玄幻?
卻被眼前的少年,一句輕松無心的話語瞬間點破。
他有些動心了。
說到最后,東方云自顧自笑起來。
揮揮手道:“蒟蒻神魂俱滅,我也要離開這方世界了”
王賢一愣,隨口問道:“前輩要前入東勝神洲?還是南贍部洲?以后我們還能再見嗎?”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圣人,王賢自然不想輕易放手。
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師尊楊婉妗,跟天街那個小巷里的老頭,是不是圣人?
“我不去東勝神洲。”
“那么前輩要去往何處?”
“更遠的地方?”
“難道四大部洲依舊不是世界的盡頭嗎?”
“自然不是。”
東方云微微一笑:“你讀過佛經,應該知道佛說一日月照四天下,覆六欲天、初禪天,為一小世界。”
一千個小世界覆一二禪天,為一小千世界。
一千個小千世界覆一三禪天,為一中千世界。
一千個中千世界覆一四禪天,為一大千世界。
一大千世界有小、中、大,三種千世界,統稱三千大千世界。
四大部洲不是大千世界,只是大千世界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不是大千世界本身。
王賢聽著,聽著,聽呆了。
他很想說,我又沒出家做和尚。
便是十卷佛經里面,也沒有提到大千世界之說啊?
或許,這才是當年喪妻之后,東方云決定離開妖界,離開四大部洲的原因。
跟大千世界比起來,四大部洲的眼界也小了許多,更不要自己所在的小世界了。
深吸一口氣,點頭回道:“我相信前輩。”
東方云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有幾個師弟,你也不是青云宗的弟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跟我一起就此離開,前往大千世界?”
臥槽!
臥槽!!!
王賢感覺自己要瘋了!
當初師尊楊婉妗讓他留在東勝神洲的天街,他已經感覺那是逆天,甚至不可能完成的奇跡。
而眼下的東方云,則跟他發出了前往大世界的邀請。
他敢打賭,天上地下,沒有人能拒絕這個邀請。
不知怎的,王賢一想到跟胡可可的承諾,跟皇城老爺的承諾,想到昆侖山上的師叔和師父
電光石火之間,將已經呼之欲出的“我愿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臉上帶著一抹苦笑。
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多謝前輩,你看我眼下只是一煉氣境的渣渣,只是明白了一些天地間的道理。”
“我連妖界還沒逛過,連青云山的山門都沒出過,這會跟前輩前往大千世界,說不定哪一天就死在仙劍之下”
東方云猶豫了一下,嘆了一口氣。
神情顯得有些肅穆,靜靜地說道:“對于小世界,小千世界,天地亦有盡頭。”
“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今日跟我離開,便等同于走上了長生之路三千世界的修士,最后的目標,不是為了長生嗎?”
王賢收起手中的淑女劍,搖搖頭。
揖手回道:“感謝前輩好意,晚輩在下界,在妖界還有一些未了的心愿,只要前輩壽與天齊,我們終會有重逢的一天。”
“有志氣。”
東方云眉梢一展,他再一次為少年的選擇所折服。
在巨大的誘惑面前,不為所動,有這樣的心性,誰說少年未來不能踏上三千世界?
想到這里,淡淡一笑:“有一天,你遇到過不去的坎,會不會后悔?”
“不會!”
王賢咧嘴笑道:“實在過不去,我就斬他一劍!”
“好!”
東方云揮手之間,帶著王賢一閃而逝。
會當凌絕頂。
青云山的絕巔之上,王賢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
東方云跟王賢靜靜佇立,俯視一方天地。
王賢輕聲問道:“前輩,你是不是要走了?”
東方云點點頭。
王賢想揮揮手,又想跟眼前的圣人擁抱一下,與之告別。
可是不知怎的,他突然發現自己比東方云矮了一截,或許,這就是凡人跟圣人的分別。
經此一別,真的還能重逢?
不知怎的,王賢卻突然問道:“前輩,我那消失的先生,也是圣人嗎?”
東方云回道:“他是君子!也是圣人!”
聽到這里,王賢突然笑了。
笑道:“前輩我師尊跟我說,我有一把神劍,要到化神境之后才能用。”
“話說你就要走了,能不能借我一點力量,讓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感悟什么是君子劍,什么是圣人劍?”
東方云一愣,隨后哈哈笑道:“可以。”
“我以前曾跟自己的弟子說,讀書比練劍更有出息。現在我送你一句話,書也要讀,劍更要練得勤快!”
說完伸手捏著王賢的小手,往他身體里渡了一些氣息。
剎那間,王賢一張臉龐,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陽光燦爛,這一刻匯聚于少年的臉上。
才遇先生,就要跟先生分別。
王賢有一些不舍,他在心里管這叫見賢思齊。
東方云卻不知道少年的心思。
而是囑咐道:“修行路上,最忌諱拖泥帶水,八百年前的我,因為身后有一個青云宗,做起事來總是瞻前顧后,無法順心,以至于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你不同,你跟青云宗沒有牽連,你可以逆流而上,勇往直前。不要被道家的規矩束縛,不要為佛門的戒律纏身,更不要去學什么儒家的君子不爭。”
王賢眉頭一皺:“那要怎么做?”
東方云笑道:“心安處便是身安處,只要順了你自己的心意,就算是身安處,心也能安靜下來。”
王賢赫然一笑:“先生此話好像說盡了天下的道理,又好像什么都沒說。”
東方云氣的笑道:“圣人不用講道理。”
“好吧。”
王賢指著山間的小院,嘿嘿笑道:“那是青云宗的后山,是我住的地方。”
說完揖手說道:“前輩再會。”
東方云默默看著山間的青云宗,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臉上的神情變了變,終是什么都沒有說。
揮揮手,卷起一陣清風
王賢身在風中,眼看離圣人越來越遠,一時間有些迷茫。
人在風中,揮揮手道:“前輩,我叫王賢!”
秋風吹啊吹,吹動樹枝頭。
不知煎熬了多少天,徹夜未眠的王賢,被一陣清風送進了青云宗后山的小院。
就像一片落葉,從青梨樹上飄落,飄過窗口,落在床頭。
眼下的他要好好做一個夢。
圣人入我夢,明我凌云意。
藏書樓的秦珺抬頭望天,心有所感,仿佛感覺有人在九天之上,默默地注視著她。
應該說,這一日青云宗的長老弟子,都有一種錯覺。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雙眼睛,在靜靜地看著他們。
仿佛有一個身影從他們的身邊路過,偶爾發一聲贊嘆,時而又忍不住輕聲地嘆息。
最后的最后,化為一陣秋風。
嗚嗚,在青云宗的天空盤旋之后,悄然逝去。
花玉容捧著一杯茶,抬頭望著窗外明朗的天空,蛾眉輕皺:“姐姐,這都過去了四天了,王賢還不回來?”
秦珺收回望天空有神識,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苦笑道:“后山的青梨也該熟了,他若明天再不回來,我們先去摘梨。”
花玉容嘆了一口氣。
幽幽說道:“聽說許寶山跟他七個師兄,那一夜偷襲王賢不成,后來元氣大傷。”
“他們會不會,等王賢回來之后,再去尋仇?”
秦珺搖搖頭:“只怕王賢回來之時,才是他們噩夢的開始。”
臥槽!
花玉容嚇了一跳,一拍桌子:“那怎么辦?怎么說,我也是執法堂的人。”
秦珺笑道:“我的學生可不歸青云宗管。”
夢里的王賢就像東方云掌心的那顆種子,有了些許的變化。
什么君子不器,君子不爭,統統被他扔到了腦后。
那是他在昆侖山上的劍道。
小道如器,大道如天。
一方小器裝滿之后,他要聞大道了。
就算眼下的他,依舊還是一個煉氣境的渣渣,可是渣渣也有渣渣的好處啊。
就像東方云說的那樣,他所在的小世界與妖界所在的世界而言,不可同日而語。
就算像師尊白幽月那樣的絕世高人,一旦飛升,便再難回頭。
因為天道不許強者降臨地方弱小之地。
而他不同,他就是一個弱得不能再弱的渣渣,一個對天地之道有了稍許理解的渣渣。
一個聽了圣人之道的渣渣,就算他再回去,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或許,老天關上了他破境的門,又故意給他開了一個窺視天地之道的小窗口。
便是夢里,他也歡喜。
明天,就可以喚老師帶著花玉容一起,來小院摘梨了。
今夜無風,亦無雨。
夢里的王賢翻身囈語,卻不知道院外又來了幾個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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