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屁股跌坐在祭壇之上,看著胸口的黑血,看著眼前燃燒的火焰。
嗅著一抹濃濃的血腥,呆住了。
這不是所謂的魔血,這是中毒了!
曾經雄霸一方的神龍,哪里會不知道,自己的鮮血眨眼變成了黑色,還熊熊燃燒了起來,這是什么意思?
這他娘的是中毒了!
直到現在,老人依舊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何時給自己下的毒?
身為神龍之體的他,千年之前便已是百毒不侵。
他實在想不明白,世間還有什么樣的毒藥,能神不知,鬼不覺之中,讓他中招!
他要瘋了!
讓他想不到的是,王賢并沒有趁虛而入,一劍斬來。
一縷月光,數十縷月光緩緩落下,落在祭壇上的老人身上,也照耀在四下的洞壁之上。
白天陽光太過熾烈,將一些細節隱藏了起來。
眼前月光幽幽,卻將洞壁上的些若有若無的劍痕,若流水漫過石,將巖石上的一些細節顯現出來。
看著洞壁上的劍痕,他甚至暫時忘記了要跟老人拼命。
忘記了自己身處在危險境地。
眼前的他,可以沒有靈藥,也可以任由老天將他的一身修為死死禁錮在煉氣三重。
可是他不會無視眼里看到的劍痕。
他在想,這些劍痕應該是千年之前,青云宗的掌門跟神龍一族的天驕大戰之際,留下來的。
這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都是歲月的痕跡。
因為山洞之中沒有風霜雨雪,沒有狂風,沒有閃電,便是過去了千年,依舊清晰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才是他要的東西。
他的眼前只有石壁上的劍痕,月光幽幽,這些斑駁的劍痕恍若這一瞬間活了過來。
在斬得老人生死不知的剎那,出現在他的眼前。
月光如水,在他眼前演化成一道道縱橫天下的劍氣。
像時間神河盡頭,那一汪神泉里顯現出來的點點繁星。
又像是一掛星河,出現在他的眼里夜空中有星光流轉,溪水里有魚兒般游動。
夜空里還有一朵云在飄蕩,就像他獨自在青云山間漫步一般。
一橫一豎之間,仿佛記錄著某種神奇的劍法,又像是千年前的東方云,用手中的君子劍,在石壁上留下自己流云一般的身法。
看著,看著,王賢一顆心漸漸變得空明。
眼前什么都不是,那一劍斬出甚至連劍意都算不上。
星光流轉之間,他的眼睛里恍若出現了一個身影。他的雙眼跟著地個身影,跟隨著石壁上的劍痕,開始行走。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手握巨闕恍若握著一片樹葉,眼里只有石壁睥光影,就像自己一步踏出便是千丈。
剎那之間,好像找到了舉重若輕的劍意。
隱隱約約,他領悟到了更深層的劍意。
青云山祖師留在青石壁上的劍痕,不是為了給后人留下什么劍招,也不是什么神妙的步法。
只是因為被人陷害,心里苦悶之下。
要用手中的靈劍,在這些石壁上烙印在那一剎那悲憤的情緒。
醒時相交歡,醉后各分散。
剎那之間,王賢將自己想象成千年之前那個仗劍天下,征服妖界無數宗門天驕的東方云。
繁星在水里流轉,星河只有自己的眼前。
只要他伸手之間,便能摘星。
我有一把斬天斬地的神劍,便當九天十地,我也要自由地飛行。
這才是他要的那種境界。
在很久之前,在昆侖山上,他管這種境界叫作:“欲與天齊!”
漸漸地,手里如大山一般巋然不動的巨闕劍,開始像小溪一樣歡快,像鳥兒一樣輕盈。
月光如水,緩緩流動。
石壁上那些斑駁的劍氣,在這一瞬間化為流水,滲入王賢的手臂,身體之中。
心靈放飛,神識開悟。
這些劍意如水一般轟然涌入,然后在他的經脈之中,往神海里洶涌而去。
無數斬天斬地的劍氣,在這一剎那斬向他的神海!
“錚”
神海中的剎那飛出,將這些數千,數萬道縱橫交錯的劍氣剎那吞噬得干干凈凈。
一如之前吞噬老人的一半不死龍魂那樣。
跟著,神劍滲出濃濃的黑霧。
這是老人之前中的劇毒,卻在吞噬千萬道劍氣之后,吐了出來。
“嗡!”
神海里響起一聲并不響亮的轟鳴,卻是那些隱藏的混沌氣息剎那將這里黑霧吞噬。
漸漸地,劍氣歸于神劍,黑霧化雨歸于混沌。
時間漸逝,王賢驟然驚醒。
石壁上還有一些斑駁的劍痕,看得他一身冷汗,手中的巨闕在這一刻也在輕輕發出劍鳴,提醒他,危險。
這些劍痕,這些劍氣,便是眼前老人留下的劍痕。
而老人在來到青云山之前,已經在魔界生活了無數年,早已入魔。
祭壇上,老人默默運行魔道心法試圖修復自己受損的神魂。
月光剎那停止,石壁上的劍痕不再舞動。
仿佛在等著悟劍之人,做出最后的決定。
王賢抬頭望天,卻什么也看不見只看到了一塊巨大的水晶,透著冰冷的月輝。
對于手握巨闕劍的王賢來說,他根本不需要等待,也不需要做出什么決定。
從老人對他出手之際,他的劍已經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于是,回過神來的王賢雙手握劍,指向祭壇上的老人。
劍出,一道閃電自老人的眼前掠過,卻沒有傷他半分。
抬眼望去,卻是王賢斬來的一橫一豎,跟石壁上的劍痕合為一體。
劍走輕靈,向左一撇,向右一捺。
然后劍氣越來越快,越來越亂,到最后快到老人什么都看不見,于是老人拼命怒吼一聲。
“停下!”
而這時,王賢手里的巨闕劍已經筆走龍蛇,在老人面前,那巨大的石壁之上。
烙印下一行劍氣縱橫的大字。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緩緩吸了一口氣,王賢收回了巨闕劍。
自此以后,王賢知道自己進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就像他手里那張來自龍清梅的古琴,在天路之上,沙城外的問道臺上。
跟老師張老頭學的《天魔鎮魂曲》,當是他跟南宮菲兒比試之下,猶如對牛彈琴。
然而這一刻起,他手里的劍,恍若有了生命。
就像是他神海中那塊淡黃的玉璧,母親留給他的一方空間里,有了一汪靈泉,以后將會長出一棵小樹,演化出新的生命。
一道磅礴劍氣呼之欲出,在他全身經脈里呼嘯而出!
一道劍氣,直沖天際。
就像是他當年看著師父,站在道觀門前,往天際斬出的一劍那般。
“錚”
一道淡淡的劍氣,從巨闕劍中噴濺而出。
越過數十丈的虛空,斬落在老人身下的祭壇之上。
“咔嚓!”
一道并不十分洪亮的聲音在黑夜里響起,老人低頭一看,身下這方存在了千萬年的祭壇,轟然碎裂!
老人看著身下裂開的祭壇。
看著斷成兩截的玄鐵鏈條,看著這鎖了他千年之久的鐵鏈,竟然被眼前的少年一劍斬斷。
連著這他無法毀滅的祭壇,也轟然倒塌。
驚得他一聲驚呼:“臥槽,你居然學會了君子劍!”
跟著祭壇一起倒塌,老人咧開嘴笑了起來,跟著又如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一邊笑一邊哭。
嗚嗚嚷嚷道:“你大爺的,早些出手啊,老子又怎么會中毒?又何至于要吞噬你?你賠我命來!”
王賢想了想問道:“什么是君子劍?”
老人雙眼閃爍著兩團鬼火,看著他幽幽說道:“這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君子劍,便是東方老頭的看家本事!”
王賢想了想說道:“原來如此,我只是看見了他的劍而已”
老人想了想不對,看著王賢臉上露出一抹惡毒的笑容。
“小子,你不要得意,你吞噬了我一半神魂,如此一來,你也將入魔!”
王賢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情緒,靜靜回道:“是的。”
說完伸出手,一團比老人的黑霧還要濃,還要凝聚的霧氣出現在自己的掌心。
“嗡!”
手里的巨闕劍,也在這一剎那發出一聲鳴叫。
看著老人頭皮發麻,只見巨劍一半閃耀著金光,另一半卻是黑霧彌漫,如老人之前為王賢示現的那般一模一樣。
“轟隆!”
九天之上一道神雷落下,重重劈在青云山中,劈得老人為之一驚。
看得老人一聲尖叫:“想不到你已入魔!難道你不恐懼?”
搖搖頭,王賢抬頭望著穹頂那塊巨大的水晶。
喃喃自語道:“有本事,你把這塊擋著我路的石頭劈開,我就服了你!”
臥槽!
老人一聽,快要瘋了!
他見過狂妄的人,甚至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這方世界最狂妄的人。
卻沒有想到,眼前的少年連老天也敢懟上一句。
想到這里,老人嘲諷笑道:“就算你贏了我,可你還是入魔了。”
王賢問道:“所以呢?”
老人厲聲喝道:“入魔之人,最后必將死在天劫之下!”
王賢搖搖頭:“可你好像渡過了無數的天劫。”
老人微嘲說道:“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你還不是真正的神龍之軀,你扛不過化神境的天劫,更不要說,化神境之后,一重境界,一重天,你不知道要挨多少回雷劈!”
王賢默然。
片刻之后回道:“我不是你,我的力量也不是你能想象的。”
老人怔住了,然后瘋狂地大笑起來。
兩行濁淚從眼上淌下,伸出枯如老柴的手指撫摸著生機漸逝的身體。
臉上帶著一絲怨毒,詛咒道:“好吧,就算你沒有死在天劫之下。可是你身為神龍軀,卻殘害同胞,終有一天,你會受到神龍一族的反噬!”
“相信我,那才是你最終的命運。”
盯著王賢的眼睛,老人尖叫道:“你知道東方云那瘋子為何將我禁錮在此,卻不敢殺我嗎?”
“因為他也害怕神龍族的因果小子,無人能逃脫殺死神龍之后的宿命。”
王賢幽幽問道:“那是什么樣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