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昆侖
第一卷.風起昆侖
道觀里的箭已銘刻上一道風符,一道帶著旋渦的符文。
擱在桌上,王賢手里捧著一杯茶。
一杯來自沙城,最苦最澀的茶。
他喝得津津有味。
張老頭也很滿意,第二次做包子的王賢,已經學會將包子皮仔細打了八個褶皺。
這是老頭羊肉包的標準做法,至于湯汁會不會流出來,他暫時還不會要求。
既然王賢已經用困陣困住了兩只螞蟻。
那么就跟樵夫砍柴一樣,以后只是熟練的工夫了。
老頭靠在躺椅上,打起了呼嚕,無視山風吹。
王賢守著一壺茶,他在等。
沙城。
唐十三聽了王賢一番話,知道今夜必有一戰。
只是,她并沒有把握對付即將找上門來的天驕。
她才不相信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道理。
找上門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是漫漫天路,沒有什么道理,只有剩者為王。
如果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她不知死過多少回。
從納戒里取出兩把劍,一長一短,短的恍若剛剛從血海中抽出,渾身通紅。
長劍有一道火焰的紋路從劍柄一直蔓延到劍尖。
劍長三尺,二十九斤,對于女子來說,不算輕了。
她沒有去管血紅的短劍。
而是取了一塊磨刀石,輕輕地打磨長劍。
長劍在天路上不知斬殺了多少妖魔鬼怪,卻依舊保持往日的鋒利。
這是唐家的驕傲,她們三姐妹都有一把屬于自己的靈劍。
只有在面對強大敵人時,這把劍才會出鞘。
她跟王賢一樣,喜歡帶上很多劍。
平日里殺敵,她會一邊斷劍,一邊收集新劍,用敵人的劍,殺敵人。
只是今天夜里不同,孟小樓在沉睡,西門聽花面臨破境。
兩個平日里保護她的男人,今天需要她的守護。
她知道,今夜劍出鞘,必見血!
敵不死,就是她死。
從西門聽花的眼神里,她看到了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
用井水沐浴,換了一身黑身的箭裝,使她瞬間回到絕對清醒,冷靜的狀態。
井水從她手上的靈劍流過,緩緩滴在青石板上。
一彎月牙倒映在木桶里,也映出她冷漠的面容。
坐在屋檐下,望向道觀的廣向。
她知道這個時候,王賢肯定也在默默地注視著沙城中的一幕。
她只要熬過今夜,明天,就是西門聽花的事情。
雖然王賢說會陪著她。
但是她絕對不能一直依靠王賢,因為她知道王賢隨時都會離開。
這里的天路,不是王賢的天路。
今夜風清,月冷。月未圓,人孤寂。
嗚嗚!
起風了,她從家里帶來,掛在檐下的風鈴響了起來。
就好像風中有一股看不見的殺氣,驟然襲來,將沉默的風鈴掀起,發出一聲聲驚心動魄的鳴叫。
銀牙輕咬,手握靈劍,她在等。
等著茫茫黑夜,突然出現的黑衣人,來破她的門。
亥時。
沙城已經籠罩在夜霧之中,城里人早已入夢。
黑暗中,卻漸漸出現一陣騷動。
寧靜的夜霧中,突然出現了二十幾個黑影。
或許是害怕被對方尋仇,又或者是心虛。
走在夜霧中一個個身著黑衣,蒙著臉,手里握著刀劍。
白天出現在街頭的黑衣男人靜靜看著這一幕,看著唯一沒有蒙面的文會元,跟那個百花谷的女子。
心里發出一聲輕笑。
心道真是兩個白癡,你是來半夜襲殺,又不是單挑,還搞得自己跟英雄一樣。
丟不丟人?
跟這里天驕不同,他只是來自大漠的散修,對這些家伙并沒有什么好感。
因為獨來獨往,他才能活到現在。
看著跟在文會元身后的人群,男子微微皺眉。
跟文會元說道:“一會你沖進去,最多痛打那小子一頓,不要鬧出人命來。”
誰知文會元卻冷冷地喝道:“今夜,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嗡”
一道看不見的光芒瞬間從沙城升起,將這一座沉睡的小鎮包裹起來。
正如王賢說的那樣。
桌上的方寸之間,可以是一個小小的困陣。
偌大的沙城,說白了,其只是一座大陣而已。
眼下,這座大陣將文會元一番不甘心的誓言,傳到了道觀之上。
傳進了張老頭和王賢的耳朵里面。
王賢一愣,心道那黑衣人果然老奸巨猾,明明想要天圣宗的天驕殺人,偏偏卻說了一番反話。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看著一旁閉目養神的老頭笑了笑。
“殺人誅心的話,我也會說。”
“只是今夜聽了這家伙這番話,才知道往火上澆油,更可怕。”
張老頭沒有理他,連眼睛都沒睜開。
因為他說過,今天夜里不會幫王賢。
也不會幫助沙城里的三人。
月半彎,靜靜地照耀著沙城。
數十名天驕聚集在一起,只是為了圍殺一個劍客,甚至是他們天路上的同伴。
這些家伙不知是閑得無聊,還是在戰場上廝殺得太久,漸漸變得麻木。
或許在他們心里,去殺一個天驕,就跟去殺一頭荒獸一樣。
百花谷的女子,看著文會元嘆了一口氣。
輕聲說道:“你真的想好了?萬一沒出了人命,以后怎么辦?”
文會元搖搖頭:“過了今夜,只要殺了那家伙,他的兩個同伴也會被殺破膽。”
望著身前身后的人群,文會元雄心萬丈。
靜靜地說道:“我們有幾十個人,怕什么?死都死了,他一個散修能拿我怎樣?”
道觀的王賢,聞言嘆了一口氣。
跟身邊的張老頭解釋道:“我不怕殺人,我怕麻煩。”
“因為怕麻煩,但凡要我性命的人,基本上都被我殺了”
老頭嘴角一哆嗦。
沉默半晌才回道:“諸天不知有多少天驕英豪,你殺得了多少?”
王賢搖搖頭:“只要不惹我我又不是荒獸,我只是怕死而已。”
“那確實。”
老頭嘆了一口氣:“生于天地間,誰人不怕死?”
“錚!”
王賢將鐵弓取了出來,擱在一旁,發出一聲鏗鏘的鳴叫。
張老頭一哆嗦:“你這張弓,有什么講究?”
“沒講究。”
王賢笑了笑:“我也不知道這張鐵弓打哪來,沒準明天就扔了。”
其實他還想說,自己有一張竹弓。
只是,師尊白幽月給他的那張竹弓卻實在太邪門,自己拼了命拉不開。
只有經過子矜的手,才能拉成滿月。
張老頭聞言淡淡一笑:“不依仗外物之力,還行,好好修行。”
王賢嘴角撇了撇,他其實想說,修行個屁啊?
自己只要混吃混喝,等著一邊長大,一邊恢復修為就好。
只是這話,他依舊沒辦法跟張老頭說,這是他的秘密。
除了師尊白幽月,眼下還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就在眾人如荒獸一樣,將唐十三所在的小院包圍之際。
“吱呀!”一聲中。
院子的大門緩緩打開,手里握著靈劍的唐十三走了出來。
看著走在最前面的文會元喝道:“想不到,你果然是一個小人!”
“你錯了,我只是來報仇!”
文會元厲聲喝道:“西門聽花欺人太甚,我不想跟你一個女人斗,你把那家伙喊出來!”
“沒錯!是個男人,就不要讓女人出來擋槍!”
“西門聽花,你還是不是男人!”
“白天你不是跳得歡嗎?這時候裝孫子了!”
“滾!”
唐十三面色微寒,冷冷喝道:“你們是白癡?還是心黑?你們不知道孟小樓和西門聽花,都在前些天那一場大戰中受傷了?”
“眼下他跟孟小樓重傷不起,沒辦法跟你們計較!”
略一停頓,唐十三看著眾人靜靜地說道:“今夜,誰敢出手,你們便別想在沙城安身!”
你們別想在沙城安身!
文會元一愣,隨后冷冷一笑:“沙城是天路上所有開驕的!”
看著唐十三,文會元微嘲一笑,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佩劍,卻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指著唐十三說道:“立刻滾開,就算他在夢里,我也要一劍斬了他的人頭!”
“锃!”的一聲。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手里的靈劍剎那出鞘,發出一聲清鳴。
一劍出鞘,剎那刺破夜霧。
仿佛在警告唐十三,膽敢擋住我的路,你就會死。
一寸,一寸。
唐十三也將手里的靈劍拔出,一抹火焰在眾人火把的映照下,驟然刺瞎了文會元的眼睛。
靈劍出鞘,唐十三變得殺氣凜然。
只是一眨眼,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連身前身后的夜霧,也在幽幽的月光照耀之下,悄然散開。
“一個女人,也敢如此”
江湖永遠不缺少熱血的天驕,盼著有一天踩著同伴的尸體一夜成名。
更不用說,聽了唐十三一番話,知道孟小樓和西門聽花兩人竟然無法出手。
當即從文會元身后沖出一個黑衣人,話音未落,手中的靈劍嗆啷出鞘!
只是剎那一聲,便驚破了沉寂的黑夜
他甚至認為唐十三說了一堆廢話,不過是在裝逼,于是拔劍斬出在月光下,如一道閃電,往唐十三斬來!
看在所有人的眼里,這一劍并沒有什么花招!
只是看在王賢的眼里,這一劍卻透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分明想一劍斬了唐十三。
即便這樣,他也沒有出手。
而是站了起來,拎著鐵弓,握著兩枝鐵箭,走到了山前。
靜靜地佇立于山崖之上,嘴里喃喃自語道:“唐十三,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剛剛破境的唐十三,怎么也得給他一個驚喜。
唐十三盯著風中斬來的一劍
默默地感受到這一道劍氣,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往她轟來
唐十三手里的靈劍,看在王賢的眼里,如一朵緩緩綻放的寒梅,剎那斬出!
就像,他第一次跟東海那個少女過招一樣!
還沒等眾人看清楚,只是聽到“咔嚓!”一聲響起!
跟著便是“砰!”的一聲巨響!
“啊!”
一聲慘叫戛然而止!
驟然一劍斬來的黑衣人,連唐十三的劍都沒有看清楚,宛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箏!
無比凄慘地從眾人的頭上飛過。
看在眾人的眼里,卻是斷劍,地上濺了一地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