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小說
飛雪停滯半空,雪花不再下落,這樣的異景很快便被風花國京城無數百姓看到,百姓們極為震撼,卻又不知道因為什么。
膽子小的百姓當即便在雪地里跪下,不斷磕頭。
而膽子大一些的,則是開始呼朋喚友,共賞這奇觀。
風花國皇宮那邊,女帝本來在御書房那邊批閱奏章,疲倦之時,揉著眉頭看了一眼窗外,看飄雪懸停,這才起身走出御書房,站在屋檐下,這位美艷動人的風花國女帝吩咐女官一聲,女官應聲而去,很快便有一個中年女子來到這邊,女子也算得上風韻猶存,但比起來這位女帝,就是要相差千萬里了。
“符先生。”
女帝微微一笑,主動開口,看向這位皇城客卿,符覆水。
風花國有三座劍道宗門,劍修自然多,眼前的符覆水,自然而然也是一位劍修,不過她卻并非出自這三座宗門之一,而是原本在赤洲東南的一座劍道宗門研習劍道,后面才返鄉歸來,做了這么一個皇宮客卿。
符覆水點了點頭,然后看著天空那些懸停的雪花,開門見山道:“不是天地奇景,是人力為之。”
女帝點了點頭,試探說道:“似乎是個劍修?”
符覆水笑著點頭,“陛下的劍道修為,看起來又有長足的進展了,在這風雪里,的確有一道劍意,不過這道劍意十分高遠,藏于雪花之中,極難感受得出來。”
從這符覆水的言語之中,還透露出了一個風花國大概大部人都不知曉的事情,那就是他們的女帝陛下,竟然也是一位劍修。
女子武夫,女子劍修,都是這個世間不多的存在。
“那人境界,和符先生比?”
女帝忽然開口詢問,只是很快便看到符覆水一臉苦澀和無奈,“陛下,就是再給我一百年,我也不見得能以自身修為改變這天地大勢啊。”
眼見女帝還要相問,符覆水繼續說道:“撐開一片屏障,諸如能讓這皇宮上空的雪花不落入皇宮里,這大概是能辦得到的,但此刻憑著自身境界將一座京城的雪花都止停半空,就算是登天境,也沒有這個本事吧?”
說到這里,符覆水眼神里滿是向往,但很快便提醒道:“陛下,我境界太淺,也不過是猜測而已,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此刻京城里的所有人,只要那人想殺,那就肯定會死。”
這里的所有人,自然就包括著這位女帝陛下。
女帝倒是聽著這話沒有半點慌亂,“像是這樣境界的修士,想來即便是和風花國有仇的那幾位,也請不動吧?”
換而言之,他們能請動這位大劍仙出手,那如今的局勢,早就不是這樣了。
符覆水還想說些什么,可女帝只是搖了搖頭,“符先生,既然他想殺人就能殺,那我們就算躲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用?”
聽著這話,符覆水也不再多說,道理的確是這么個道理,境界不夠,即便做再多的事情,幾乎也是無濟于事。
“不過朕倒真是很想見見這樣的大劍仙,符先生你覺得,這是一位登天,還是云霧?”
女帝微笑開口,一臉從容,還真有一國之君的氣魄在。
符覆水思索片刻,輕聲道:“看這所作所為,像是云霧境,但這一座赤洲也好,還是整個天下也好,云霧境也沒多少,能出現在咱們京城這邊?”
風花國,說到底,也都不算大。
女帝也點了點頭,感慨道:“到底是小地方啊。”
京城某處高樓,飄雪已經開始再次飄落,坐在頂樓的兩人,任由雪花落到各自的腦袋上,都沒用劍氣將其驅除。
葉游仙拿起酒葫蘆,自顧自地喝酒,看著這場大雪,沒來由就又想起了當初跟那個家伙分別。
那個時候,兩人結伴相游赤洲多地,期間兩人比劍也好,喝酒也好,還是偶爾會談起這世間的女子修士也好,都很尋常,大概兩人在那個時候,也都從來沒有想過分別之后,不能再見。
畢竟那個時候的兩人,境界都已經不算低了。
不出意外,兩人都能活很長很長的時間,還能有無數年的光景。
所以對于那次分別,兩人都沒有太多感慨,葉游仙甚至在之后很長的時間,都想不起那次分別的細節,也是直到那家伙的死訊傳出來之后,他這才后知后覺地去想分別之時,他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說了些什么話,但約莫是時間實在是太長,總之最后,他只想起那是一個大雪天,那家伙最后跟他說了句話,“游仙,我一直覺得你們赤洲這地方,劍道一般,這雪景也一般,不夠大氣,我要去妖洲看看,那邊有大雪,而且遠勝你們這邊的雪景。”
葉游仙當時想要反駁,但張了張口,卻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因為那家伙雖然說話難聽,但卻是實話。
不過看著自己這個朋友吃癟,那個家伙又賤兮兮地安慰道:“不過別的不說,你葉游仙還是有一點遠勝于我的,那就是你這家伙,酒量足夠好,比十個解時都要好!”
那家伙就是這么一個人,真正厲害的方面,一點不謙虛,而不厲害的方面,則是一點都不嘴硬。
“不過也就是現在了,你等我這次好好練練酒量,等你我下次相見,就是你這家伙被我喝趴了,到時候,十個葉游仙,都不如一個解時了!”
丟下這句話的解時,大笑著便化作一道劍光離開,至此兩人,便再也不曾相見。
想到這里,葉游仙再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眼眸里,滿是難過。
不多時,思緒一直沉浸在那一劍里的周遲,也終于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睛,他眼眸里劍意彌漫,看起來就是頗有所得。
“看明白幾分?”
葉游仙自顧自喝酒,隨意開口詢問,在他看來,這個萍水相逢的后輩劍修,能看自己出一次劍,要是能看出個三兩分,就已經足夠了不起。
周遲想了想,這才認真說道:“大概七八分,再好好想想,大概能將前輩這一劍勉強施展出來,不過想要盡得前輩的真意,只怕短時間之內,沒什么辦法。”
葉游仙拿著酒葫蘆的手微微一顫,但還是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不錯不錯,倒是有那么幾分天賦。”
將酒葫蘆放下,這位大劍仙看了一眼周遲,有些震撼,但還是沒有表露出來,要知道,他那最得意的兩劍,都是畢生劍道的真意所在,學了一劍,要是足夠聰慧和有天賦,只要肯多花時間鉆研,說不定就能將他一半的劍道學過去。
葉游仙怎么都不會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只看了一遍,就能學到這么多,要是早知道,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能這么輕易地便在他面前出劍。
“既然你小子學了我的劍,就不能沒出息了。以后要是讓我知道,你在什么歸真登天就止步不前,我就來親自宰了你小子。”
葉游仙看著周遲皮笑肉不笑。
周遲苦笑道:“前輩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世間修士,又有多少能最后走到那登天之上,成為云霧之間的存在?
葉游仙嘖嘖道:“沒信心?那我現在就宰了你。”
周遲搖了搖頭。
葉游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小子,不僅學了我的劍,還有那家伙的,這要是都能沒出息,那才是真的見鬼了。”
周遲想了想說道:“盡力而為。”
葉游仙有些不滿意地搖了搖頭,“你這小子說話還是不夠大氣,這要是那家伙,估摸著就得說……”
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葉游仙搖了搖頭,“不說這么多了,事情做完了,雪也要停了,我也該走了。”
周遲起身,準備相送。
葉游仙站起身,打量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幾眼,忽然說道:“酒量如何?”
周遲想了想,說道:“勉強過得去?”
葉游仙還是不滿,“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說什么勉強?”
周遲苦笑不語,他倒是想說還行,不過就是怕說了之后,眼前的這位大劍仙得拉著他喝一場,到時候被葉游仙放倒了,不好看。
葉游仙只是取出一個朱紅色的小巧葫蘆,上面有些鎏金劍紋,遞給周遲,“這東西本來是準備下次再見那家伙的時候要送給他的,豈料從此再不見,東西送不出去了,我拿著也沒用,看你小子順眼,送你了,這酒葫蘆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法器,但存個萬兒八千斤的酒水不成問題,我這些年釀酒從來一邊一半,這會兒葫蘆里滿滿當當,夠你喝好些年了。”
周遲一怔,之前葉游仙那酒葫蘆里的酒,喝一口效用就無窮,這酒葫蘆里,卻有這么多,這完全可以說是重寶。
不過既然是重寶,周遲還是有些猶豫,萍水相逢,學了眼前人的劍,又要拿這些東西,那臉皮怎么也沒這么厚吧?
“不白給你,你既然要去西洲,就估摸著能見到不少劍修,到時候你要是從那幫家伙嘴里聽到詆毀解時那家伙的言語,就給我揍那些家伙。”
葉游仙似乎看出周遲的顧慮,這就開口提了要求,他看著遠處譏笑道:“那幫家伙,以前解時還在的時候,誰不當著他叫一聲解大劍仙,人一死,好像解時做了天大的錯事,殺了他們全家一樣,我也不知道那些恨意從何而來,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墻倒萬人推?”
周遲伸手接過那個葉游仙的酒葫蘆要小一號的朱紅葫蘆,道謝道:“多謝前輩。”
“走了。”
葉游仙也不再多說,只是化作一道劍光,沖天而起,只一瞬間,便已經消失在周遲眼前。
周遲握著酒葫蘆,認真行禮。
數日后,風花國京城的城門前。
孫亭看著周遲,欲言又止,孫月鷺則是沉默不語,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角。
周遲看著孫亭,微笑道:“相聚和分離都是暫時的,好好生活,好好照顧你妹妹,說不定什么時候,我便會再來這邊,到時候你估摸著年紀也不小了,咱們可以好好坐下來喝一場酒。”
孫亭點點頭,最后只是說道:“恩公一路保重。”
然后周遲看向孫月鷺,孫月鷺這才輕聲道:“周大哥,你要一直都不死。”
看起來周遲說過的話,這個少女到底還是記在了心里。
周遲笑著點頭。
之后沈落也和這兩人告別,不過她就在相鄰的白鹿國,以后來這邊的機會很多,倒是沒有多傷心。
告別之后,周遲和沈落出城,來到一條岔路口,沈落要從這里南下返回紫衣宗,周遲則是要往西邊去,所以兩人也要在這里分別。
沈落拿出一枚玉佩,“是從那鋪子里買的,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你別嫌棄。”
周遲看著那枚玉佩,想了想,還是沒有拒絕這個女子的一片心意,畢竟兩人這一別,大概此生也很難相見了,也大概不會再有什么故事。
“不過我可沒有什么送給你的。”
周遲微微開口。
“本來就是你給的錢買的,其實說是幫你買的也行,當然用不著你回禮。”
沈落看著周遲,想了想之后,還是問道:“你覺得我怎么樣?”
周遲說道:“是個很善良的姑娘。”
沈落一直看著周遲,想要等著他說出別的來,但看了很久,周遲都沒說話,她就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劍修心意了,不過她雖然難過,倒也灑脫,“我早就知道,像是你這樣的人,是不會喜歡我的。”
周遲默不作聲。
“不過沒關系,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都是正常的,要是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那才是緣分。”
沈落雖這么說,但眼里還是有眼淚不爭氣地滑落,不過她只是擦了一把,轉身往南邊走。
“不管怎么說,希望你要活著,一直活著。”
她往前面走著,聲音遙遙傳來。
周遲看著她的背影,想了想,開口道:“那我祝你一直都能做個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不管能不能一生平安,我都要做個好人的!”
她站在遠處,忽然轉身,看著周遲大聲喊道:“其實我知道,你也是個好人,你也會一生平安的!”
周遲對此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