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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走了一月有余,終于臨近了那座風花國京城,站在那座已經跟大湯朝帝京沒有太多區別的京城面前,周遲揉了揉眉頭,沈落則是挑起眉頭,有些驚異,“這座京城可比白鹿國的那座大不少啊。”
她之前就是從白鹿國的京城出發,一路走到這風花國京城的,兩相對比,自然而然,就會生出感慨。
周遲倒是沒有什么感知,進入京城之后,第一時間做的,是找了個座僻靜的小院,倒也沒有租賃,而是直接花了些銀錢將其買了下來,百姓的那些銀錢,在山上修士來看,是最不值錢的,一大堆,還抵不上一枚梨花錢。
換句話說,要是拿出一粒山上那些修士最不屑一顧的丹藥,丟在這尋常百姓的黑市里,指明要銀錢而不要梨花錢,保管就能讓不少達官貴人爭先奪后地瘋搶,一擲千金,都是尋常事。
有了住所之后,周遲也不急著離去,倒是每日在院子里開始練劍,不是什么精妙劍術,而是每個劍修初學劍道之時的那幾下,揮砍劈刺。
這四樣幾乎是每個劍修開始修行之時就一定會做的事情,世間其他修士,開始修行之后,目的或有不同,但劍修一脈,開始修行第一天,做師父的,保管會說,我輩劍修,練劍的最終目的,而是與人交手的時候,要能殺人。
如何叫做能夠殺人,那就出劍要穩要準,所以最基礎的揮砍劈刺,就絕不能少。
但實際上,包括周遲在內,在境界提升之后,都會把這最基礎的四個字完全拋到腦后,最簡單的緣由就是等到可以用劍氣馭使飛劍,動輒便取人性命之后,這些握劍出劍的東西,就沒有那么重要了。
這一次周遲重新將這四個字撿起來,看起來像是從頭開始,反倒是有些返璞歸真的意味。
周遲練劍,孫亭和孫月鷺兩人則是開始操辦起家里的東西,雖說周遲沒有明說,但兩人都知道,大概這座宅子,在未來就要成為他們兄妹的容身之所了。
至于沈落,最先是閑逛這一座風花國京城,然后等看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沒了到處去走的心思了,改成每日坐在屋檐下,看著這個明明境界比自己還高的年輕劍修,又開始去修行那些初初開始修行的劍修法門。
在小姑娘孫月鷺那邊,沈落知曉了眼前的年輕劍修叫做周遲,只是何門何派,不太清楚。
像是遠處游歷而來的,而并非本地宗門的修士。
其實沈落還是更愿意周遲就是那浮游山的師兄下山,別的不說,就一個字,足夠近不是嗎?
就在沈落托著腮幫看周遲練劍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座風花國,天氣漸冷,最后開始下起小雪來。
雪勢漸大,很快便在小院里鋪滿一層積雪。
玩心大起的沈落和孫月鷺先是在院子里各自堆了一個雪人,孫月鷺堆的自然是自己哥哥孫亭,而沈落,堆了一個雪人,水平就要高些,一眼看去,就知道這是周遲。
堆完雪人之后,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就開始在院子里追逐打雪仗,一片歡聲笑語。
周遲和孫亭只是坐在屋檐下,看著這一幕,神情不同,但此刻都有些放松。
看著看著,孫亭忽然問起一個問題,“恩公,我小時候在白鹿國京城那邊,總能聽到說書先生說像是你們這種劍仙,最是瀟灑,但大多都會隨身帶個酒葫蘆,殺完人的時候,喝上一口,極有仙家風范,怎么我看恩公好像滴酒不沾?”
周遲搖搖頭,“我從小練劍,就只知道練劍,后來稍微做些別的事情,但更多事情還是放在練劍上,實際上不只是我,而是幾乎大部分的修士,大概都會把大多數心思放在修行之上,至于喝酒也好,或是別的愛好也好,都不會有,只有少部分的修士,才會在修行之余,做些別的事情,我有個朋友,大概就想法和愛好極多,修行對他來說,遠沒有那么重要。”
孫亭問道:“那是不是心無旁騖地修行,才能走得更遠?那些有別的愛好的修士,往往沒辦法走得很遠?”
周遲想了想,說道:“其實不是這樣,你想想看,就光拿讀書應試這件事來說,有些讀書人,一輩子都撲在這上面,挑燈夜讀,日以繼夜,但最后也不見得能考上做官,而有些人,每日除去讀書鉆研之外,什么都沒落下,最后反倒是能夠心想事成。這里當然有天賦的事情,但更多的,我總覺得跟心境有關。”
“心境?”
孫亭有些疑惑,不太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周遲看著她微笑道:“有東西不知道丟到了何處,一直苦苦去找,不見得能找到,等要是就此放棄了,說不定轉頭一看,它就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呢。”
孫亭哦了一聲,顯然這種事情,他完全經歷過。
“心境,大概可以說是得失心,說勝負心,太輕太重,好像都不是好事。”
周遲看著孫亭,但說話的時候,其實也在反思,自己這些日子一直想要解決那第九座劍氣竅穴要搶先填滿的事情,是不是也屬于太過憂慮?
是不是因為自己太想著要報仇這件事,所以在修行上,一切都想要把控,出現一點點問題,就會無比緊張,其實害怕的不是影響修行,而是影響修行之后,讓自己之后無法報仇。
仔細想想,當年在祁山修行的時候,其實雖然也是一心練劍,但心頭卻從來沒有非要說走到什么地步,那個時候練劍,是否要輕松一些?
或是自己享受的是練劍這個過程,至于最后能走到何處,那個時候,其實也沒有想過。
孫亭還在苦苦思索周遲的這番話,周遲卻已經回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入大雪里,在院子里蹲著捏了一個雪團,朝著沈落就丟了出去,正好砸中女子額頭。
沈落先是一怔,隨即捏了一個更大的雪團,笑著朝周遲砸去。
不多時,孫月鷺也加入戰場,跟沈落兩人一起對戰周遲,屋檐下,孫亭回過神來,看著這一幕,趕緊也加入戰場,幫著恩公對付那兩個女子。
一時間,一座小院,歡聲笑語。
入冬之后的風花國連綿細雪,幾乎不停歇。不過京城的那些達官貴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年年如此,想要完全停歇,就要等到開春以后了,到時候京城邊上的那座青牛山上的各種花一開,被風一吹,落英繽紛,就是風花國的名字由來了。
今年的臘月初八,倒是跟往常有所不同,往常的這個時候,無非是百姓口中的臘八節,等著年關將近而已,不過今年的臘八節,對于風花國,甚至周遭鄰國的劍修來說,都說得上是一場盛事。
今年的臘月初八,在京城這邊,有一場劍會,其實所謂劍會,不過跟百姓口中的趕大集沒有太大區別,某些地方,每逢一三六,或者二四五,商販云集,東西會多一些,這所謂劍會,無非就是一些山上的劍修也好,還是別的什么商販也好,匯聚到風花國京城這邊,販賣劍修所需之物,因為這劍會每年不過一次,商販太多,來的劍修也多,價格自然比起來平日要便宜不少。
至于為何要在這風花國京城舉行,就更為簡單了,世人都知道,西洲那邊,劍道宗門林立,不管是劍修數量也好,還是劍修整體境界也好,都不是其他六洲能夠比擬的。
赤洲這邊,雖然也有劍道宗門,但整體數量不多,拿得出手的幾座,分散太開,反倒是風花國內,就有三座還不錯的劍道宗門,為首的自然是浮游山這座風花國第一宗門,其次還有兩座,實力略微不如浮游山,但也相差不大,分別叫做一氣宗和長白觀。
兩座宗門的底蘊都不如浮游山,尤其是長白觀,名字由來自然是仿照那座西洲天臺山的青白觀,長白觀建立時間不過堪堪一個甲子,不過觀主實力不俗,這一甲子之中,又招攬了不少劍修,也不可小覷。
有了這三座劍道宗門,這劍會在此地舉行,就在情理之中了。
如今距離臘月初八還有半月光景,一座風花國京城的劍修已經不少。
大雪夜色之中,京城金花巷那邊的一間鋪子被人敲開,鋪子老板是個古稀老人,看到來人之后,有些吃驚,只是還沒等他說話,為首一人便壓低嗓音,“進去再說。”
老人趕緊讓開身子,讓幾人進來。
正要準備點燈,卻被為首那人阻止,說了一句去后堂。
之后一行數人,踏入后堂之后,那老人才點了一盞油燈,只是剛點燃油燈,老人便嚇了一跳,“怎得傷得如此重?”
原來此刻的幾人,臉色盡數都無比蒼白,身上的衣袍更是染血多處,一看就是才經歷過一場廝殺,無比兇險。
為首那人是個中年男人,面容普通,一身灰袍,留了一臉絡腮胡,此刻聽著老人詢問,他卻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不遠處的一個年輕黑衣男人,說道:“顧師弟,你傷勢最輕,善后之事交給你,務必不能讓人知曉我們如今在此處。”
那黑衣男人點點頭,閃身便走了出來。
安排之后,灰袍中年男人這才看著老人說道:“陳伯,這些時日,我們就暫且在這里落腳,你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們的行蹤。”
老人點了點頭,“我這把年紀了,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灰袍中年男人這才看著其他幾人,笑了起來,其余幾人,雖然傷勢都不輕,但這次也都是露出微笑,這一下子,更是讓老人一頭霧水。
但實際上道理很簡單,那就是他們幾人,這一次,做了筆大買賣。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從浮游山手中奪了些東西,那浮游山為此不知道有多小心,謀劃不知道多久,才得到這東西,結果這東西卻被我們長白觀所得,你說他們山上的那些家伙知道了,會不會難受得睡不著覺?”
灰袍男人從懷里拿出一個石盒,石盒雖然是被人雕刻成盒子樣式,但卻是一整塊石頭,根本找不到打開的地方。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值得這幾個人興奮,一來這石盒是從那浮游山中奪來的,據浮游山的內線傳出的消息,大約半年前,浮游山發現一處遺跡,并不大,不過是一座洞府而已,洞府設有禁制,浮游山的強者為了打開,幾乎可以說是煞費苦心,為此不知道付出多少精力,但最后都沒什么辦法,而最后才后知后覺發現,這處洞府其實想要進去很簡單,得玉府境以下的修士,才可以,看透之后,浮游山派遣了不知道多少撥年輕弟子進去探尋,但大多數在里面都會迷路,繞著繞著便又走了出來。
但浮游山卻沒打算放棄,非要在洞府里找到些東西,原因很簡單,就因為在那洞府上,有著游仙洞府四個字。
四個大字,劍氣森森。
赤洲不似西洲,數得出來的大劍仙不少,這數百年來,赤洲能說得上號的大劍仙,就那么幾個,其中一個,便是葉游仙,這位赤洲走出的大劍仙,成名于四百年前,銷聲匿跡于百年前,世人都傳言他已經身死道消,但這位死便死了,被人找到了他生前的洞府,這意味著什么?
當然意味著這很有可能這洞府里藏著葉游仙的劍道傳承,浮游山雖然在風花國這邊已經是第一宗門,但在整個赤洲來看,也不過二流,想要強盛,除去等著浮游山中什么時候走出一個驚才絕艷的天才之外,得到這葉游仙的劍道傳承,便能讓宗門中的一部分人研習,期間只要有一些人真的看明白了這東西,那么浮游山,勢必會有一次崛起。
所以浮游山上下對此極為重視,不僅派出了一位萬里境的劍修看著,更是有數個天門境,和十數個玉府境,這幾乎都是浮游山的小半個家底了。之所以這么興師動眾,為的就是一旦拿到東西,要將其護送回宗門的途中,保證萬無一失。
誰知道,當他們好不容易將東西終于帶出來,也就是現在他們眼前的那位刻有葉游仙三個字的石盒,便遭遇了長白觀的伏擊,雖說長白觀也早有準備,又是伏擊,但在這個過程中,還是損失慘重。
在擊殺了那些浮游山劍修之后,剩余幾人傷重,又遭受了浮游山援手的追擊,因此最后他們決定,暫時躲進風花國京城,借著這次劍會人多,再趁亂離開,返回長白觀。
不過這件事他們做得隱秘,加上長白觀的劍修,大多都是以前的散修聚攏而來,浮游山并不知道他們的底細,只要將東西送回長白觀,自然而然,事后也不會有誰知道是他們長白觀所為。
此刻,看著面前這個刻著葉游仙三個字的石盒,眾人都激動不已,要知道,葉游仙三個字,在赤洲這些劍修的心中,分量絕對是很重的。
“師兄,此物渾然一體,好似無法開啟啊?”
如今已經暫時安全,看著這石盒,幾人自然想要打開探尋一番,畢竟葉游仙的傳承,誰不心動?
“這東西要是能讓我們隨便打開,那才有鬼了,葉游仙是誰?那是一人一劍足可橫行赤洲,各大宗門都要避讓的家伙,此物我看只能帶回去讓觀主試試,我等,只怕沒有這個能力。”
灰袍中年男人很有自知之明,他將手放在石盒上之后,只是微微催動劍氣,整只手立馬便被那石盒上殘留的劍意給刺得鮮血淋漓。
收回手,簡單包扎了一番,灰袍男人還是有些留戀地看了一眼石盒,這才將其收了起來。
沉默片刻,他再次重復道:“這些日子,一定不要暴露行蹤,否則前功盡棄,這一切都沒了。”
眾人知曉利害,全都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