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小說
小鎮走失了一個醉漢,那婦人哭了兩天,也找了兩天,都沒能找到,問遍小鎮的百姓,也都沒有結果。
百姓們顯然更在意的,還是他們的晾著的蘿卜什么時候才能變成蘿卜干。
于是婦人便想了很多,想著可能是自己男人喝多了,摔進河里,然后順著河水被沖到了更遠的地方。
也或許是別的什么,總之,應該是死了,而不應該是走失。
他都那么多年沒有離開過家,怎么會離家出走呢?
關于婦人,鄰居的大娘走進來安慰她,“說不定不是死了,是去走親戚了也說不準。”
婦人哭泣道:“我們哪里有什么親戚,我家那邊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這邊也差不多,哪里來的親戚?”
只是剛說完,她忽然想起什么,說道:“他隔壁真正好像還有個表弟,姓周還是什么,但都好多年沒來往了,他上次去還是好多年前,說是跟人喝了酒,那人吹噓自己的兒子什么要去做神仙了,他回來之后拉著我說了好一陣子,說自己那表弟一輩子窮酸命,哪里能有這福氣,兒子能被山上的神仙看上?”
婦人興許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絮絮叨叨開始說起那件事,鄰居大娘聽得云里霧里,最后也只是說道:“要不然去隔壁鎮子找找?說不定真去了。”
婦人一怔,有些為難道:“可我也不知道他那親戚住在什么地方啊。”
大娘說道:“就一座鎮子,能有多大,只要記得親戚的名字,花點時間,肯定能找到的。”
婦人被大娘說動,只是還是有些為難。
大娘從懷里拿出一串銅錢,塞給她,“先把人找到,別的再說。”
婦人趕感激得不行,當天便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只是沒有鎖門。
“大娘,你幫我看著,要是下雨,記得幫我收一下那些蘿卜,我家男人喝酒最喜歡吃這腌的蘿卜干了,往年都是被他早早吃完了的,我今年還多做了些。”
婦人站在門口跟鄰居大娘囑咐,大娘點頭道:“放心吧,我家的什么時候收,什么時候曬,你家就什么時候,別擔心。”
把這件事都交代完了之后,婦人快步離去,大娘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轉身便去一條街上的鋪子上吃面,客人不多,大娘便跟那個老板閑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那個婦人。
“其實她也可憐,自家男人沒本事,活兒也不干,就是床上功夫還湊合,一直讓她舍不得。”
老板也是個中年男人,聽著這話,打趣道:“你怎么知道的?難不成……”
大娘呸了一聲,“當然是她跟我說的,你一天在想些什么?”
老板不再說話。
大娘吃了面之后,就走了。
等到晚上,老板收了攤,在油燈下,寫了些什么東西,塞到了床邊一個花瓶里,第二天一早,他看見有收貨的客商,便把花瓶拿了出來,要賣給那個客商。
“我這是前代的花瓶,應該很值錢的,你這袋子錢不夠。”
鋪子的老板拿著花瓶,皺起眉頭,很是不滿。
客商笑道:“你這雖然是前代的花瓶,但卻不是官窯,不值那么多錢。”
鋪子老板搖頭道:“但畢竟是老東西,你再加點。”
客商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加不了,你要是不賣,可以賣給別人。”
鋪子老板嘆氣道:“好吧,反正也是閑放著,就給你了。”
客商點點頭,滿意地拿起花瓶,付了銀錢,但他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小鎮上又轉悠了四五天,買了不少東西,這才帶著貨物,離開小鎮。
離開小鎮,他去了郡城,在那邊,又收了些貨,之后他開始一路北上,有時候走陸路,有時候則是走水路,一路上,他挑著那些大的郡城走,將自己收來的貨物一邊賣一邊又買些當地的東西。
他們這樣的客商,從來都是這樣的,從一座州府去到另外一座州府,在這里買的東西,賣到那里去。
在江陰府北邊的一座郡城里,客商在這里賣著貨物,有人看中了他在小鎮上買的花瓶,那是個大腹便便的富家翁,指著那花瓶問道:“這個我要了。”
客商點頭笑道:“客人眼光不錯,這的確是前代的花瓶,只要八百兩銀子。”
“八百兩銀子?你怎么不去搶?這就算是前代的官窯,都不值這個價,你這個花瓶,還不是官窯!”
富家翁有些生氣,他是有錢,但也有眼光,絕不能允許自己買東西買貴了。
客商說道:“客人好眼力,這的確不是官窯,但你看這樣式,可不多,只怕都要成為孤品了,八百兩不能少。”
“你這東西,八百兩絕對是賣不出去的!”
“我打算買到帝京去,那邊有錢人多,不關心價,只要是他們的心頭好,都愿意出錢。”
“帝京,那些人的確是人傻錢多……”
富家翁是真心喜歡那個花瓶,也知道客商說的是有些道理,但他同樣覺得八百兩還是太貴了,他不能接受,于是便耐著性子講價,不過即便他從下午講到傍晚,客商也沒有松口。
“算了,我自己去淘,只怕最多兩百兩就能買到。”
富家翁最后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這個花瓶,還是走了。
客商笑著送走他之后,找了個地方住下,然后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這里,來到了豐寧府境內。
在那條大江前,乘船渡江。
之后他回到了帝京,貨物賣了一些,還有一些,然后客商便開始在坊間販賣這些東西。
有一日,有個男子來到這里,看著那個花瓶,笑道:“這還有個前代的玩意。”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尖,不太像是男子嗓音。
客商說道:“客人好眼力,這個前代的花瓶,只需要八百兩。”
男子嘖嘖道:“這東西不是官窯,八百兩有些貴了,不過樣式還不錯,我要了。”
男子痛快付了錢,提著花瓶走了。
“高內監,我這正好有個花瓶,是前代樣式,很是罕見,聽說高內監最喜歡這個,所以便拿來給高內監您掌掌眼。”
夜色下,高錦所在的小院里,那個白日里買了花瓶的男子原來是個太監,此刻正微笑著將手里的東西遞出去。
高錦接過來看了一眼,笑道:“果然是前代的東西,難為你有心了。”
那太監笑道:“這花瓶能被高內監看上,是它的福氣。”
高錦也不多說什么,最后送走了這個太監之后,便帶著花瓶往西苑走去。
夜色里,他提著燈籠,來到朝天觀門口,看門的兩人看著是他,也沒有多說什么,畢竟誰都知道高錦和陛下的關系,別說他這個時候來,就是再晚一些,也沒什么。
高錦抱著花瓶進入精舍,放在窗臺上,笑著說道:“陛下,找到個有趣玩意兒,是前代的東西,您掌掌眼。”
宮里的人都以為是他喜歡這些東西,但實際上,真正喜歡的,是那位大湯皇帝。
大湯皇帝從蒲團上站起,走到了窗邊,看著那個從慶州府的小鎮上一路來到這里的花瓶,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取出了花瓶里面的東西。
看了幾眼之后,他掌心里生出一團火,直接便將東西燒了。
然后他一把將花瓶拍出窗外。
清脆的一道響聲在夜色里響起,那個前代的花瓶就碎了,這讓窗外的御貓都吃了一驚,不過到底是御貓,并沒有那么驚慌,看了一眼之后,便繼續趴在墻上打盹。
“這都是什么東西,也能說有趣?高錦你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
大湯皇帝搖了搖頭,好像有些不滿。
高錦只是惋惜道:“就算是陛下不喜歡,也不至于砸了啊,這怎么也值一兩百兩銀子呢。”
大湯皇帝笑了笑,只是說道:“前代的花瓶,現在造假的也很多,你的眼光還淺,有時候分不清楚也正常,就算是朕,有些時候,也很難一眼看不明白啊。”
高錦說道:“原來這個花瓶是假的啊。”
“不,這個花瓶倒是真的。”
高錦不明白了,“那陛下為什么要砸了?”
大湯皇帝看了高錦一眼,搖頭說道:“因為朕有些生氣,怎么多看了這么久,才看清楚它是真的。”
高錦知道眼前的這位陛下說的肯定不是花瓶的事情,但也不知道具體的內容,所以就只好不說話。
大湯皇帝揮了揮手,讓高錦出去之后,這才站在窗邊,看著天上的明月,“南北啊。”
靈洲最近有些不太平。
這座緊鄰著北方妖洲的人族北方大洲,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都風平浪靜,大概是因為此間的修士大多都是僧人,僧人修行,從來簡單,晨鐘暮鼓,參禪打坐八個字而已。
偶有些僧人會下山做那苦行僧,但也極少與人發生沖突。
但這些日子,有些消息不斷傳遍靈洲,那座可在靈洲排到前五的大宗南懸寺前些日子不知道為何,招惹了一個女子劍仙,惹得那女子劍仙仗劍去往南懸寺宗門祖庭所在,不由分說就出劍,重創了幾個德高望重的高僧大德之后,雖說被南懸寺逼退,但各大仙府對于這個脾氣暴躁的女子劍仙身份也不免好奇。
靈洲多僧人而少其他修士,至于劍修,更是寥寥,更是不可能有所謂劍仙了。
因此那女子劍仙的來歷,眾人理所應當的懷疑應當是西洲某幾座劍道大宗門里走出來的了,只是就在他們猜測女子到底出自哪座劍道宗門的時候,真相逐漸浮出水面,更是讓人沉默。
女子劍仙名為李青花,出自天臺山青白觀。
天臺山青白觀這六個字代表著什么,眾人不是不知道,那個地方,可是青天道場,那位七洲用劍第一人,世間劍道最高者,只怕就是這位的師父了。
若是放在三百年前,這位女子劍仙別說重創了幾個高僧大德,就是將南懸寺拆了,只怕南懸寺頭上那位景空圣人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如今青白觀主閉關三百年,生死未知,世間修士,尤其是南懸寺僧人,哪里還能就這么忍氣吞聲?
至少要做些什么,護著南懸寺自己的臉面。
不過到底事情還是涉及了青天,南懸寺也沒敢擅作主張,而是派遣了寺內的戒律長老,前往了菩葉山。
菩葉山位于靈洲西邊的群山之間,山中多菩提樹,山頂有一座小廟,廟中有圣人。
戒律長老為顯虔誠,步行前往,花了一月,才來到山腳,在一處溪邊仔仔細細洗了身子,換上一身干凈僧衣,踩著青石板,這才緩緩往菩葉山去。
山中有大小寺廟連綿,圣人道場,自有高徒拱衛。
踏上山道沒多久,便有一年輕僧人飄然下山,來到這戒律長老前,雙手合什,微笑道:“見過三白師叔。”
年輕僧人生的尋常,但動靜之間,自有一派沉穩。
天下僧人可稱一家,其間自有輩分傳承,年輕僧人雖然年輕,卻是這位戒律長老的同輩師兄之徒。
戒律長老點點頭之后,看著眼前這個師侄,眼眸里也滿是欣賞,這一代的年輕僧人里,眼前這位法號缺山的年輕僧人,已經可以說是名列前茅,假以時日,大概真能成為一代高僧大德,至于能不能接過菩葉山的衣缽,便不好說。
戒律長老雖然輩分比眼前的缺山更高,但依舊不敢輕視,畢竟對方出自菩葉山,是圣人門下,而非尋常,他輕聲道:“有樁事情,想要請示圣人。”
缺山笑道:“師叔來意,其實師祖他老人家已經知曉。”
戒律長老不覺意外,只是說道:“圣人通曉一切事,只是我等總要知曉圣人天心才是。”
缺山微笑問道:“師叔,那樁事上,可曾理虧?”
戒律長老搖搖頭,“事情不知而起,山門便受損頗多,寺中同門更是受傷數人,自然不曾理虧。”
“既然不曾理虧,那便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缺山看著眼前的戒律長老,平靜道:“既然有理,走到何處都有理。”
戒律長老皺了皺眉,猶豫片刻,問道:“那西洲?”
缺山說道:“那位既然已有三百年不曾問世事,何必叨擾?”
戒律長老聽明白了,于是點了點頭,但他抬頭看了一眼山頂之后,還是有些希冀的開口,“不知能否有機會聽圣人教誨?”
缺山說道:“師叔既然誠心而來,如何不能?”
說完這話,缺山領著戒律長老往山上走去,戒律長老則是滿臉更是虔誠,世間僧人,誰不愿意聽圣人講經解惑?即便不能,就只是見一面,那也是極好的事情。
一路上,周遭僧人看到戒律長老,都微微點頭。
終于,兩人來到了那座小廟之前。
戒律長老跪倒在地,滿臉虔誠,“弟子三白,拜見圣人。”
小廟長久無聲。
戒律長老有些疑惑,但卻不敢抬頭,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一臉虔誠地跪倒在地,不言不語。
“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淳厚聲音響起,戒律長老聞聲抬頭,只一瞬間,便淚流滿面。
眼前有一中年僧人,身材高瘦,穿一身灰色僧衣,實在尋常,但他的雙眸之中,仿佛有無盡的智慧,他此刻正看著戒律長老。
世間僧人,誰沒見過眼前人的畫像?誰不將眼前人視作真正的佛?
這便是世間九位圣人之一的景空圣人。
戒律長老哭泣道:“三白此生能見圣人一面,死后永墮阿鼻地獄亦足矣。”
景空圣人搖頭道:“你若誠心向佛,怎會墮阿鼻地獄?只會去往西方極樂之地。”
戒律長老說不出什么來,只是站在景空圣人身側,不斷擦拭眼淚。
“南懸寺的遭遇,我已知曉,應無大礙,那女子劍仙出自青白觀,脾氣倒是和當年某人如出一轍,不愧是一對師姐弟。”
景空圣人感慨道:“南懸寺中,應還有人是她敵手,派出去討個公道吧。”
戒律長老點頭應下,“謹遵圣人法旨。”
“還有一事,本不該叨擾圣人,但寺中卻覺得蹊蹺。”
景空圣人笑道:“但說無妨。”
“那女子劍仙上山之時,有個女子武夫,年紀只怕在二十左右,卻已入萬里,已無故害我諸多僧人,寺中覺得這女子武夫只怕和那女子劍仙有些牽連。”
戒律長老微微開口,這一次提及的是白溪的事情。
“青白觀不知道是多少劍修心中圣地,即便當年一事之后,威名有所墮,但總之還是教人練劍的地方,怎會出武夫來?”
景空圣人看著戒律長老,想了想,說道:“既然年輕輕輕便已經萬里,只怕也是某處的高足,但既然是無故,總要討個說法,這樣吧,缺山你去尋那女子,你們年紀相仿,也不算欺負人。”
缺山躬身,“是。”
“三白,既上了山,明日再走吧,今晚我要講經,你也來聽。”
景空圣人看了一眼戒律長老,微笑道:“你佛法修行也算不錯,記得多上心,勿要失神。”
戒律長老怎么都沒想到,自己上山一趟,居然真能聽到圣人講經,剛剛止住的淚水此刻再次滑落,他再次跪下,虔誠叩首,“多謝圣人恩德。”
景空圣人沒有理會,只是抬頭看向西邊,眼眸里佛光閃爍,輕聲道:“已過三百載,但愿世事無重復。”
白溪一路往北,跨過了南懸寺宗門祖庭,一路上自然沒那么容易,自從在溪邊殺了一個南懸寺僧人之后,而后南懸寺便派出了不少人,找尋她的蹤跡。
找到她知道,自然先是一陣所謂的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的言語,在看出白溪是執迷不悟之后,自然而然便是一場廝殺,要是白溪像那些東洲尋常修士一樣,只怕早就死在那些僧人之手了,可她白溪既然能牢牢占據著初榜第一,又有年輕一代第一人的稱號,哪里那么簡單,她看似柔弱,一身體魄,也早就打熬無數次,面對那些僧人之時,幾乎不落下風,幾次廝殺,身陷逆境的時候,都憑著體魄硬生生挺了過來。
最兇險的時候,那個追殺她的僧人一拳砸中她的額頭,險些將她的腦袋硬生生砸開,但她還是扛住之后,反手一刀,砍向了那僧人頭顱。
等她越過群山,在一片湖泊前的時候,死在她手上的南懸寺僧人,已經有五人之多了。
清一色的萬里境。
而站在湖畔的白溪,渾身鮮血有些止不住。
往嘴里丟了一顆丹藥,在湖里洗了個澡,然后換了一身白衣的白溪離開這里,來到一座小鎮里。
在一座破落道觀里落腳。
靈洲多僧人,百姓們信佛,其他修士在此地開宗立派都不算太容易,就別說這些俗世里的所謂道人。
這座道觀荒廢多年,盡顯破敗,白溪盤坐在道觀里,調養氣機,她只是沒想到,在這座破道觀里,她遇到了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那不是來追殺自己的僧人,而白溪寧愿他是。
一個年輕劍修,自稱姓徐,單名一個淳字。
這個年輕劍修,見白溪第一眼,說的第一句話是,原來你就是那個招惹了南懸寺的女子武夫。
如果說白溪覺得這句話平平無奇,那就肯定是因為這家伙的第二句話,才讓她覺得氣得想要當場打死眼前的這個年輕劍修。
當時那個叫徐淳的年輕劍修笑嘻嘻開口說,“沒想到是個這么好看的姑娘,更沒想到我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上你了,那就要請問姑娘了,能不能做我徐淳的道侶呢?”
當時的白溪雖說身上有傷,又在他鄉,處境艱難,但還是果斷從嘴里擠出一個字。
“滾!”
出人意料的是那徐淳并不生氣,反倒是笑嘻嘻說,看起來姑娘沒有對我一見鐘情,那也沒關系,咱們多待些日子,那姑娘肯定會對我日久生情的。
再之后,白溪就甩不掉這個家伙了。
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白溪身上有傷,第二個則是這年輕劍修不知道是哪家宗門,劍術高低不知道,但跟人有一套,不管白溪怎么藏匿身形,都會被徐淳找到。
白溪有些無奈,但卻也沒什么辦法,即便她出言威脅再跟著自己就打死對方,徐淳也只會吊兒郎當地搖著頭,“別說姑娘這會兒傷勢不輕,能不能打死我。就算是姑娘沒傷,能打死我,也不能這么不講道理吧?”
“我喜歡姑娘是我的事情,姑娘不喜歡我,也沒道理打死我吧?再說了,我跟著姑娘這話也沒道理,這大路朝天,又不是姑娘的私產,我還不能走了?”
聽著這無賴言語,白溪徹底沒了脾氣,她甚至還覺得這個家伙說得有幾分道理,總不能因為有人跟著自己就一拳打死吧?
但始終甩不掉這個年輕劍修,白溪也覺得麻煩。
好在多了這樁煩心事之后,老天爺好像也眷顧了她,接下來的半旬光景,她都沒能遇到南懸寺那邊來追殺她的僧人。
傷勢漸漸復原。
“姑娘,這不見得是什么好事,要是一直沒人找你,那他們可就說不定在憋個大的,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派人去菩葉山,請那邊的和尚來找你麻煩了,畢竟南懸寺跟那位景空圣人,關系緊密。”
徐淳一直不知道白溪的姓名,但也不妨礙他的熱情。
白溪微微蹙眉,自然知道菩葉山是什么地方,圣人道場若是派人來,的確麻煩。不過白溪也沒有什么懼意。
所做之事既然沒有不占理,那最后即便是死了,也是老天爺不公而已,跟別的事情,沒有任何關系。
“那你還不走?”
白溪看了徐淳一眼,“你不怕菩葉山?”
徐淳有些欣喜,這是這些日子里,白溪為數不多的主動跟他說話,他嘆了口氣,“當然怕,不過既然喜歡姑娘,總不能因為這么點事情就退縮吧?”
白溪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手里的地圖,“我不喜歡你。”
徐淳聽著這話,捂住心口故作痛苦,但又很快笑嘻嘻問道:“姑娘到底是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劍修?”
白溪原本不打算回話,但想了想之后,還是說道:“劍修不錯。”
徐淳聽著這話,備受打擊,眼前女子既然說劍修不錯,卻還是說不喜歡自己,那豈不是就是在說,就是不喜歡你徐淳?
“唉,姑娘什么都好,就是這雙眸子,不太清明,應該多吃魚目,能明目。”
白溪看了他一眼,倒是回了一句,“恰恰相反,我其他都一般,反倒是這雙眼睛,最好使。”
徐淳扯了扯嘴角,心想不愧是我喜歡的姑娘,說話居然也這般有意思。
之后白溪一路往北而去,在地圖上標記,忘川三萬里就在北方,接壤妖洲和玄洲。
徐淳一路跟著白溪,漸漸也發現了她要去的地方,忍不住開口詢問,“姑娘這是要去忘川?”
白溪不置可否。
徐淳提醒道:“那可是青天道場,擅自進入,惹惱了那位忘川之主,會死的。”
七洲五青天,五座道場,誰敢擅入?那可是這世間所有修士都要仰頭而觀的存在。
“你怕死?”
白溪抬起頭,看了徐淳一眼。
徐淳干笑道:“惹了南懸寺還好,總還有一線生機,要是惹怒那位忘川之主,她看你一眼,你不就死了嗎?”
白溪說道:“那你可以走了。”
徐淳嘆了口氣,只覺得怪不得是他喜歡的女子,這做事情,總是這么特立獨行。
只是徐淳依舊想著,要是真踏入那位青天道場,就是把自己的小命放在別人手上,這種滋味,很不好受的。
只是這位來歷不明的劍修還沒下決心跟不跟著白溪往忘川去的時候,便有個年輕僧人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那個年輕僧人從菩葉山而來,一路找尋,終于在此處找到白溪的蹤跡。
他法號缺山。
看到眼前的年輕僧人,身為劍修的徐淳,也覺得有些棘手。
他自然認得此人,知曉他的身份來歷。
而缺山看著白溪,雙手合什之后,便開門見山,“道友殺南懸寺諸多僧人,可有隱情?若是有,可否跟小僧回南懸寺說明情況?”
白溪回答只有兩個字,“不行。”
缺山問道:“為何?”
白溪不再說話,因為她早就厭煩了跟這幫和尚說什么道理。
說來說去,雞同鴨講,對方不會聽她的,她也不會聽對方的,最后還是要打一場。
徐淳站在一側,以心聲開口,“姑娘,這家伙可不是善茬,菩葉山的缺山,在靈洲,年輕一代里,幾無敵手。”
白溪還是沒說話,只是已經伸手握住刀柄,氣機勃發。
缺山卻不著急出手,而是看向一側的徐淳,“這位道友,小僧菩葉山缺山,此事是南懸寺和這位道友之間的事情,道友若不曾參與,可否先行離開?”
徐淳挑眉道:“既然是南懸寺和這位姑娘的事情,你一個菩葉山的,摻和什么?”
缺山微微一笑,“道友不知南懸寺和菩葉山的關系?”
徐淳揣著明白裝糊涂,“小地方來的人,不太清楚,總之你既然不是南懸寺的人,就不關你的事情。”
“依著道友的意思,非要插手不可了嗎?”
缺山看向徐淳。
徐淳朗聲道:“這位姑娘已經答應我,要做我徐淳的道侶,我要帶她回荷花山見山中師長!”
徐淳故意將荷花山三個字,咬得很重。
“原來道友是宋大劍仙門下,但只怕是宋大劍仙親臨,也要給小僧師祖一些薄面。”
缺山絲毫不在意,世間劍修,曾經有人入圣,但如今沒有,既然沒有,除去青白觀一脈,其余劍修,見圣人,要低頭。
荷花山那位山主,是位登天劍修,據說距離云霧,不過一步之遙,在西洲也算數得上號的存在,但在菩葉山面前,依舊不值一提。
“況且,聽這位道友口音,似乎來自東洲,難道宋大劍仙沒有跟道友說過,不可與東洲修士,走得太近嗎?道友要和她結為道侶,宋大劍仙,沒有意見?”
缺山瞇了瞇眼,神色不善。
徐淳其實一早就知曉白溪的東洲修士身份,只是一直沒點破,畢竟點破之后,真想要和她結為道侶,就會麻煩重重,這會兒被眼前的缺山點破,讓徐淳大為惱火,“關你這小禿驢屁事!”
缺山看了徐淳一眼,還未發作,白溪便已經平靜道:“我不曾答應過他要做他道侶。”
缺山看著徐淳微笑道:“看起來這位道友不愿意連累道友,道友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四個字,也咬得極深。
都是年輕人,即便是和尚,火氣也不會太小。
徐淳直接喚出一柄通體發青的飛劍,握住之后,瞇眼笑道:“不說別的,早就聽聞菩葉山是圣人道場,你既然出自菩葉山,想來境界不俗,徐某想討教一番。”
缺山只是問道:“徐道友真要如此行事?”
這一次還是不等他說話,握住刀柄的白溪便已經開口道:“徐淳,不關你的事情,你就算是要幫我,我也不會領情,而且會讓我更討厭你。”
白溪這話,說得很認真,沒有半點虛假。
徐淳想不明白,但聽出來了白溪言語里的認真,苦澀道:“為何?”
白溪沒有回答,至于原因,其實簡單,那就是她白溪,不愿意欠人情。
尤其是喜歡她而她卻不喜歡的男子的人情。
她更不愿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