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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伯,你說什么?”
柳胤沒有聽清楚裴伯最后的嘟囔,有些好奇。
裴伯抽了口旱煙,笑瞇瞇,“我說那不過是只小雀兒,有什么好怕的。”
柳胤反駁道:“白峰主送回來的信上說了,那只大鳥不知道有多巨大呢,飛起來,就是咱們這座重云山都能遮擋了,哪里是裴伯口中的小雀兒這么簡單,東洲可沒有這么大的小雀兒!”
裴伯在一側的石頭上磕了磕手上的煙槍,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在東洲,當然算大了,畢竟這里的妖魔都只能被稱為妖魔,可在妖洲那邊,這小雀兒肯定排不上好,那邊大妖遍布,真正的大妖顯現出真身來,你知道有多大?只怕跟你說了你也不信,反正要比你們這說的小雀兒大太多了。”
柳胤雖說平時看著要慢半拍,但總歸不傻,此刻聽著這些話,便狐疑地看向裴伯,問道:“裴伯你去過妖洲?”
裴伯嗯了一聲,倒也沒隱瞞什么,只是說道:“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什么地方沒去過?人族的六洲之地,各處名山大川,仙府所在,都有老頭子我的足跡,至于北方那小小妖洲,當然也去過了,告訴你件真事兒,老頭子有天在某座山頭上打盹睡覺,等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天一下子便黑了,老頭子自己正想著是不是這一覺睡過頭了,結果你猜老頭子最后看到了什么?”
不等柳胤回答,裴伯便自顧自地開口道:“原來不是天黑了,是有一頭渾身黑羽,無比巨大的鳥正在天上掠過。”
“烏鴉見過吧?那只鳥跟尋常的烏鴉在外貌上可沒有什么區別,只是體型相差巨大,一眼看不到邊,過境之時,真是如同天黑了一般。”
拿著煙槍的裴伯一臉緬懷,好像果真曾見過那么一幕,只是時間久遠,在仔細回味。
柳胤也沉浸其中,對裴伯的話,她倒是沒有如何懷疑,只是認為像是裴伯這樣的,大約年輕時候,真是靠著兩條腿,走過不少地方,但要讓柳胤相信這個有點好色,喜歡抽旱煙的小老頭兒是個什么了不起的高手,她可不會相信。
“那看起來裴伯真是走過不少地方呢。”
柳胤回過神來,看著裴伯感慨了一句。
裴伯本來已經做好了被這丫頭懷疑的準備了,結果卻等來這么一句話,這讓老頭兒的心情有些復雜,他下意識想要拿起煙槍再吸一口,但看到煙槍已經熄了,這才作罷,只是緬懷道:“是啊,好些地方,花了很多年啊。”
柳胤看著裴伯問道:“那裴伯你為什么會去那些地方呢?”
她很認真,仿佛對于這其中的原因真的很感興趣。
裴伯很喜歡玄意峰,當初上山的時候,很喜歡那一代的玄意峰主,也很喜歡御雪,到了柳胤上山,也很喜歡這個丫頭,當然,唯一讓他覺得有些不太高興的,大概就是周遲了。
那臭小子,居然敢小看自己。
“找人啊。”
裴伯到底是沒忍住,將煙槍再次點燃,吧嗒吧嗒幾口之后,這才舒舒服服地嘬了一口,心滿意足,“要是沒事,誰沒事到處跑啊,而且柳丫頭你要知道,這世道,除了自己家,沒哪兒真正太平的。”
“找人?”
柳胤看著裴伯,然后一臉的不可思議,“原來裴伯也有心上人?!”
裴伯原本正舒舒服服抽了一口旱煙,然后便聽著這話,整個人瞬間便劇烈咳嗽起來,嚇得柳胤趕緊跑到裴伯身邊,伸手幫他捶著后背。
不多時,緩過來的裴伯有些無奈地看著柳胤,在心中嘆氣不已,要不是看你這傻丫頭還有幾分好心,他真想問問這丫頭,腦子里是不是除去男女之事外,就沒了別的事情?
白池沒回山中,朝云峰那邊的觀云崖,這些日子重云宗主都顯得有些寂寥。
好在今日一個人聽蟬看云的重云宗主倒是等來了自己的師妹,青溪峰主謝昭節。
這位早些年脾氣最為暴躁,如今已經是一峰之主的謝峰主剛來到這邊,看著自家師兄那蕭索的背影,便忍不住開口道:“平日里白池那家伙看著沒什么用,但沒想到作用居然這么大。”
重云宗主剛想要說一句白池這次在東洲大比上表現的確不錯,便聽著自己這位師妹打趣道:“沒了白池那家伙,師兄你這看著也太可憐了。”
重云宗主是一山之主,須要和其余三峰保持距離,以示公正,即便之前再好的關系,到了這個時候,也都不能走得太近了,所以這也就導致了,沒有閉關的時候,重云宗主便大概只能和白池說說話,如今白池不在,自然顯得孤單。
重云宗主嘆了口氣,“師妹,你這上了年紀,脾氣倒是收斂了,但是年輕時候那說話不過腦的性子,怎么一點都沒改?”
謝昭節對此不以為意,性子這種東西,她當了師長,已經足夠收斂了,但在師兄他們這里,哪里還用得著事事小心?
“師兄,我可聽說了些事情,你打算什么時候把我那乖徒兒接回來?”
謝昭節倒也沒有藏著掖著,開門見山便說明了來意。
東洲大比結束,各家宗門都將各自的弟子帶了回去,如今也就只有重云山的修士還在帝京,作為孟寅的師父,謝昭節自然擔憂自己的徒兒,想要他早日返回重云山。
“你總不能讓我親自去一趟吧?一山之主,為了去接幾個年輕弟子,便要親自下山,這傳出去,我這張臉往哪兒擱?”
重云宗主笑著拒絕,言語里雖說聽著隨意,但謝昭節卻沒有反駁,似乎這位師兄的臉面真的就有他說的那么重要。
“可總要把他們接回來的。”
謝昭節有些擔憂地看著重云宗主,“總不能把自家的孩子丟在那邊不管吧?”
“寶祠宗做事雖然放蕩,但到了現在,應該不至于還不依不饒吧?”
謝昭節說道:“要不然我親自去一趟,要是師兄你不放心的話,可以讓御雪師妹跟我一道。”
重云宗主搖了搖頭,“事情當然沒有這么麻煩,寶祠宗那邊,事情不大,只是還有些別的事情,再說了,讓他們多在帝京待些日子也沒什么,出不了事情的。”
謝昭節皺了皺眉,雖然有些疑惑,但卻還是沒多說什么,她只是有些不滿地丟下一句,“反正要是孟寅那孩子出什么事情,我可跟師兄你沒完。”
重云宗主轉過身來,看著自己這個師妹,感慨道:“師妹你擔憂的是自己的弟子,可我這個做宗主的,要擔憂的可是一座重云山的所有弟子。”
謝昭節說道:“誰叫師兄你當初要做這個宗主。”
重云宗主無奈道:“你當是我想做?那不是落下來了,只能我扛著不是?”
“那可沒有,西顥可比你想做這個宗主,不過沒選他而已,不過仔細想想,要是他做了宗主,咱們這地方就變味了。”
謝昭節看著重云宗主,也難得點了點頭,“這些年,師兄的確過得不容易。”
原本還愁眉苦臉的重云宗主,好像在等的一直都是這句話,他的臉色頓時一變,笑瞇瞇看著謝昭節,“既然謝師妹也覺得我這個做師兄的辛苦,那就勞煩師妹弄一頓火鍋來吃吧,說實話,這些年吃火鍋,最心心念念還是師妹炒的底料,別的總吃著不是這個味道,你也知道,吃火鍋最主要的就是底料要好,但師兄我這些年,沒能吃到你炒的底料,那就相當于沒吃火鍋……”
重云宗主話還沒說完,謝昭節便已經轉身離去。
看著自家師妹遠去的背影,重云宗主嘆了口氣,有些失望。
這師妹啊,以前年紀小的時候,還能騙著她做些事情,之后隨著她年紀越來越大,這些招數,就真是有些不管用了。
“只是師妹炒料的確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重云宗主正有些感慨,便看到去而復返的謝昭節,抱著一大堆食材。
“看什么看,想吃火鍋,不幫忙的?宗主了不起啊?”
謝昭節站在遠處,看著自己這位師兄,眼眸里都是笑意,只是言語還是那么不太中聽。
重云宗主微微一笑,沒說話。
重云山在慶州府的核心區域,而綦水郡倒是在慶州府的邊緣,兩者離著還是有些距離。
在綦水郡的一座小鎮上,有個高大的男人走在其間,正是清晨時分,長街兩側有許多的小攤,不少百姓在攤邊吃著米粉。
慶州府的百姓們最好清早吃一碗香辣的面條,以此開啟一天,但綦水郡或許因為毗鄰江陰府的緣故,境內百姓們更愿意大早上起來吃一碗米粉,而并非面條。
不過江陰府的羊肉粉雖然在綦水郡很有名,流傳也十分廣,但傳到這邊之后,還是有些改動,圓圓的米粉被做成了長條,羊肉也被換成了豬肉。
看著這些埋頭吃米粉的百姓,高大男人沉默了片刻,也尋了一處攤位坐下,攤子老板是個中年婦人,看到高大男人坐下,便笑著用綦水郡的方言問道:“二兩還是三兩?”
不等高大男人說話,那婦人便自顧自笑道:“三兩好了,價錢都一樣,看你這塊頭,估計二兩也吃不飽哦。”
“吃得辣撒?”
婦人又問了一句,大概是害怕眼前的這個高大男人是外地人,畢竟看著面生,不像是本地人。
“少放一點。”
高大男人開口,但聲音的確還是慶州府的方言。
“吃不得辣嗦,你這怕是不對頭哦。”
中年婦人打趣說了一句,便轉身去忙了,畢竟在她看來,本地人吃不得辣,那就真的很少見了。
高大男人倒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耐心等著米粉端上來之后,這才沉默地吃著。
就在高大男人吃著這碗米粉的時候,這個小攤的其他客人也幾乎吃完了,紛紛結賬離開,中年婦人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收拾桌子,等到她收拾得差不多了,也沒有新的客人再坐下,她這才坐到了高大男人身側不遠處的空桌子上,盯著眼前的這個高大男人,然后忽然從嘴里冒出一句,“你不是本地人!”
高大男人沒有遮掩,反而是點頭道:“北方的,不過來這邊很多年了,可以算是半個本地人。”
中年婦人好奇問道:“媳婦兒是這邊的?”
高大男人沒有否認,只是點了點頭,“算是吧。”
中年婦人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什么叫做算是?不過她也沒深究,只是自顧自說道:“你應該是第一次來咱們這兒吧?要是不著急的話,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別看咱們這地方小,但實際上可很有些年頭了,這些老物件,在別處可不容易看著,整個綦水郡,也就是咱們這兒了。”
聽著這話,高大男人想了想,便問道:“那你應該在這鎮子上很多年了?”
中年婦人點了點頭,笑著開口,“我祖上世世代代都在這里,我更是從出生到現在,都沒離開過這里,四十多年了,你說久不久?”
中年男人說道:“那想來這鎮上的情況,你都應該一清二楚了。”
“那是當然,鎮子本來就不大,哪里沒點沾親帶故的,真要說怎么都不認識的,肯定有,但少之又少。”
中年婦人笑著開口,反正這會兒沒人,跟眼前這個外地人閑聊也就是閑聊了。
高大男人想了想,好像忽然想起些什么,這便說道:“我那媳婦兒好像有個遠方親戚在這邊,姓周,但是名字我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我媳婦兒那侄子名字,今年只怕快二十歲了。”
“你看看你這人,自己媳婦兒的親戚都不知道名字,也不怕你媳婦兒生氣?要知道咱們這邊的女子性情……哈哈,你肯定是知道的,不過你既然都問了,那你說說那侄子叫什么名字,興許我還真就知道。”
高大男人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叫周遲,遲來的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