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份量多么重的兩個字啊。”
伏聲看著周遲,看著他手里的那把劍,真的很難不想起自己那個朋友。
只是相比較起來,自己那個朋友要更意氣風發一些,而眼前的周遲,則是顯得要內斂許多。
周遲看著伏聲,想了想,問道:“你那個朋友,很厲害,是東洲的大劍仙?”
伏聲搖了搖頭,“不是很厲害,而是特別厲害,我要是說出他的名字,你只怕會大吃一驚。”
周遲笑了笑,“說說?”
伏聲早就想說自己那個朋友的名字了,如今周遲一問,正中下懷,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說道:“我的朋友叫解時。”
說完最后兩個字之后,伏聲便一直看著周遲,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周遲的反應,但周遲只是看著伏聲,雖說他已經從對方的表情里看出來了他的期待,但他仔細認真想了這個名字,卻還是沒能找到任何記憶,按理說是不會這樣的,如果解時真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東洲大劍仙,那這些東洲后輩劍修,是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的。
即便不同宗同源,這些曾經閃耀一洲的名字,總是會被人記住的。
“沒聽過。”
周遲很認真地看著伏聲,然后搖了搖頭。
他之所以要這么鄭重,便是為了告訴伏聲他并沒有和他開玩笑。
伏聲眉頭皺起,漸漸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解時這個名字,東洲劍修沒有聽過?”
周遲點了點頭,他其實現在也有些好奇,這個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畢竟能讓一位登天境的妖修記住這么多年,那個人就絕不可能是尋常的劍修。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登天巔峰了,距離云霧,不過一步之遙,我來東洲之時,聽長更宗的修士們講,他已經……”
說到這里,伏聲頓了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搖頭道:“不管如何,他的名字都不應該被你們忘記,更不應該被東洲修士忘記,這里面一定出了大問題。”
伏聲看了一眼周遲,說道:“我不能再逗留在這里了,我要趕緊返回妖洲,我要弄清楚這件事。”
周遲點了點頭,他能感受得到那個朋友對伏聲來說有多重要,所以他沒有任何阻攔的想法。
“希望下次見面,你已經很厲害了,還有就是,你別真等到要我拼命的時候才找我幫忙……算了,救命之恩在這里,就算是這樣,也沒什么。”
伏聲看著周遲,瞇眼笑道:“后會有期。”
周遲點了點頭,也說道:“后會有期。”
伏聲不再多說,化作一道流光,就此往前方而去,剎那消散。
看著他消散的背影,周遲抬了抬頭,誤入此地,被那座陣法所困,然后想要離去,其實也就只有兩個選擇,殺他或是救他,面對一位妖修,其實很多人還是會選擇前者,尤其是當伏聲說出自己的神異之處后,就更是這樣了。
只是周遲殺的人不算少,但要讓他莫名其妙的便殺人,他還是做不到,他心中對于對錯,從來都有自己的判斷,要如何做,會如何做,都是如此。
更何況,即便真要搏命,什么結果,還不好說。
所以之后才會賭一把,更何況……今日賭了這一把,后面自然還有大用。
雖說為了搭救伏聲,周遲將這些年寫就的符箓幾乎消耗一空,如今所剩的已經不多,但他并不后悔什么,已經踏足天門境,其實那些劍氣符箓已經沒有那么重要了,而且需要,可以隨時再寫。
深吸一口氣,周遲搖了搖頭,回神之后,這才朝著來時路折返。
白溪獨自沿著石階往上走去,周遲和伏聲要說的事情,她有些好奇,但也沒有那么好奇。
相比較起來,其實她最好奇的,還是周遲那個人。
他在自己面前展現出來的那些東西,其實一直在超出白溪的認知,她原本以為周遲只是個天賦尋常,甚至能說得上糟糕的劍修,但每一次見面,周遲就會給她一些驚喜。
她曾經覺得東洲這邊,年輕一代里再也沒有什么人能讓她提得起精神來了,但如今出了一個周遲,讓她有些興奮,等東洲大比結束,她甚至想要找機會和眼前的家伙,好好較量一場。
就在自己破開天門境,成為一位萬里境的修士之前。
想著這些事情,白溪走出了之前的那扇門,回到了竹海里,而就在她剛踏入竹海的一瞬,耳畔便響起一道溫和的嗓音,“這不是咱們的東洲第一嗎?”
白溪抬頭看去,只見不遠處有一道身影,已經在頃刻間朝著自己掠過,卷起大片竹葉。
竹葉凌空,殺機四伏,氣機激蕩,那人已經朝著白溪撲來。
白溪微微蹙眉,在電光火石之間,其實已經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知曉來人身份。
韓辭。
東洲初榜上,白溪貨真價實的坐在第一把交椅之上,而在她之后,公認最有希望將她從第一趕下來的,就是韓辭。
其實即便寶祠宗在北方三座州府做了那么多事情,已經讓許多修士和修行宗門不滿,但其實還是有不少人一直都在盼望著韓辭更進一步,將白溪從那東洲第一的位置上趕下來。
讓一個女子在上頭,許多人都是不滿的。
不過白溪雖說知道世人的想法,但也沒想到韓辭這個人竟然跟她一見面,話都不多說,便要暴起殺人,這讓她還是有些意外。
不過她意外的點,其實大概和之前黃花觀里,自己那位師兄明知不敵,卻還要向自己出手一樣一致。
誰給的韓辭信心,對自己出手?
不過這些想法,只在一瞬之間,白溪能成為東洲年輕一代的第一人,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只是在轉瞬之間,她的身形便驟然一動,而后以極快的速度砸出一拳。
白溪身為武夫,但身材并不高大,她的那個拳頭也看著十分秀氣,但一拳遞出,整座竹海,就像是起了一陣大風,氣機呼嘯不停,那些之前撲向自己的竹葉,在那道磅礴氣機面前,頓時止住身形,不能再往前哪怕一寸。
兩者相持也不過片刻,白溪的磅礴氣機更是迸發出極大的威勢,甚至很快便將那些竹葉徹底碾碎。
而這僅僅只是白溪的一拳,一拳之下,威勢便已經如此驚人,東洲年輕一代第一人的名頭,只怕很難說什么徒有虛名。
韓辭面無表情,雖說早先已經足夠重視,畢竟自家已經有兩個師弟死在了白溪手中,但真當交手的時候,韓辭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至始至終還是小看了眼前的白溪。
她這一拳,便足以說明她為何要高居榜首,為何玄機上人要在東洲大比之前,就將她放在初榜第一。
白溪,有著第一的資本。
只是白溪越強,韓辭便越是興奮,如今他可不是一個人而已,而是集合了寶祠宗幾位同門,足足四人,要是他們四人聯手都拿不下一個白溪,那么寶祠宗還說什么要成為東洲第一?
他身形不斷掠過,在躲過白溪那一拳的余威之后,韓辭掌心驟然溢出數道金色光線,一揮手,金線直接撞出,卻不是要攻伐白溪,而是在這里構建一方牢籠,阻攔白溪離去。
白溪瞥了一眼,并沒有理會,她身形掠過,拉近和韓辭的距離,身為武夫,近身廝殺,最為緊要。
只是即便已經開始交手,白溪卻始終沒有去伸手握住刀柄,她腰間的那柄直刀此刻好似全然不知自己的主人已經跟人開始生死廝殺,只是一味地“置身事外”。
韓辭身前氣機激蕩,即便看著白溪不斷逼近,他也沒有絲毫慌張,只是身前緩慢有一物浮現。
是一滴朱砂!
那滴朱砂無比鮮紅,出現之后,仿佛尋常一般,就此下墜,卻也不落到地面,只是在半空中就蕩開,四周盡起漣漪,而后便是碧綠竹海之中,驟然一片鮮紅。
宛如有一條血色長河,此刻開始奔騰起來,要將白溪淹沒。
白溪皺起眉頭,腳后跟踢向自己腰間的刀鞘底部,而后那鞘中的直刀驟然出鞘,帶起一陣顫鳴。
白溪順勢用左手反握刀柄,然后斬出一刀。
璀璨刀光驟然而起,在竹海之中拉出一條璀璨白線,要將眼前的這片血紅斬開。
兩者很快相遇,那片朱砂造就的血紅,果然還是擋不住白溪的這一刀,在這一刀之下,摧枯拉朽,好似輕而易舉的便被撕開一條口子。
韓辭看著那刀光朝著自己而來,面無表情,并沒有多驚訝,他只是微微動念,那滴自己祭煉多年的朱砂化作的血色,此刻重新如同潮水一般從兩側而來,直接將眼前的那片刀光淹沒。
如果說白溪的這一刀就是大海里一條要往遠處天際去的小船,那么韓辭的這片血色,就是真正的大海,那條小船再如何堅韌,到底也在他的大海之中,怎么能夠想去什么地方,就能去什么地方呢?
不過韓辭也沒有小看白溪的這一刀,在那片血色匯聚之時,他的身后,已經有大片金光匯聚,竹海之中,一尊巨大的金色法相已經驟然浮現出來,這位東洲年輕一代里的第二人,已經在此刻不再留手,用出了寶祠宗的秘法。
一尊約莫數丈高的金色神祇法相出現在他身后,那神祇雙眸里金光四溢,帶著漠然,手中虛握之時,便有金光匯聚,形成一把巨大的金色神錘,握住大錘,那神祇根本沒有任何停頓,重重地便朝著白溪砸來。
無數金光在此刻匯聚,然后如同水銀瀉地一般,朝著下方的白溪而去。
白溪微微蹙眉,她的一身白衣在頃刻間已經被染成金色,身在下方的她感受著那股極大的威壓和漠然的情緒,有些煩躁,武夫本就是幾乎不依靠外物,全靠自己的一種修行方式,因此她現在尤其對于如今的這座金色法相,十分不屑。
寶祠宗的這種修行方式和秘術,對于白溪來說,那就是她最看不上的東西,帶著這份厭惡,她朝著那落下的金色神錘斬出一刀,刀光和金光在極短的時間里相撞,大片的光芒在這里交織,然后有無數的氣機和光芒碎裂,那金色神錘上頓時出現無數的裂痕。
之后金色神錘雖然還是在下落,但就像是那些破敗野廟里的塑像,許久無人修繕之后,那原本上面的金箔,在一陣大風之后,就開始四散落下。
如今的竹海里,約莫就是這個光景。
一場大風吹動白溪的發絲,這位黃花觀的天才女子眼眸里始終平靜似一片安靜的湖泊。
下一刻,竹海里出現了些異變,數道金光忽然在不遠處匯聚,各自出現在一個方位。
居然頃刻間,便有三道金色法相出現。
三座法相都是神將打扮,一人提劍,一人提槍,還有一人手持雙錘。
三座法相出現之后,沒有任何猶豫,紛紛朝著下方的白溪出手了。
而現在的白溪,還能躲得過去?
要知道,早在最開始,韓辭便已經將她的退路徹底封死,白溪即便現在想要離開,也肯定要浪費時間在破開牢籠上。
她現在已經沒了時間,這本就是寶祠宗布下的局,韓辭是引子,之后的方措,甘元和胡雪山,都是后手。
這四人都是初榜上的天才,而且名次還不低,如今聯手,即便你白溪是實打實的東洲第一,又能如何?
老話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
白溪感受著那四道不同的氣息,沒有說話,這位白衣少女似乎即便陷入這樣的險境之后,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好慌張的。
她只是緊了緊自己手中的刀柄,對著天幕斬出一刀。
在四片交織的金光之下,白溪的這一刀,顯得實在是有些過于渺小,只一瞬間,便已經被金光碾碎。
那四座金色法相,此刻只是漠然地睜著金色雙眸看著下方,而那四個寶祠宗的修士,眼里有著濃濃的嘲弄之色。
初榜第一,又如何呢?
只是剎那間,誰都沒注意到,有一柄飛劍從那扇門里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