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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遲,重云山修士。”
周遲看了眼前的伏聲一眼,開口自報家門。
白溪接著說道:“白溪,黃花觀修士。”
伏聲聽著這兩句話,想了想,搖頭道:“我沒有聽說過這兩家宗門。”
聽著這話,白溪挑了挑眉,周遲倒是沒有什么表現,只是覺得很正常,重云山的立宗時間并沒有四百年,而這位在四百年前便已經被人關到了這里,不知道重云山也是正常的事情。
周遲說道:“我們兩家的宗門建立時間不長,你不知道,也正常。”
伏聲于是問道:“和長更宗比較起來如何?”
聽著這個問題,周遲回答得很淡然,“不如。”
長更宗雖說被滅,但曾經的確是東洲第一宗門,不管是重云山還是黃花觀,都是不如的,即便是如今勢頭很大的寶祠宗,其實也不如。
伏聲苦澀一笑,“既然你是這樣的宗門里的修士,又如何能救我脫困?”
周遲看著他,平靜道:“長更宗已經覆滅許久,這些殘留陣法即便還在,難道不會隨著時間而喪失大部分威力?”
聽著這話,伏聲燃起一些希望,但還是搖了搖頭,“即便如此,我覺得你們兩個天門境,也不見得能做成,只怕至少要數十個天門境才有希望才是。”
周遲說道:“除了我們,東洲還有很多修士。”
伏聲搖頭道:“你們兩人或許會幫我,但那些修行有成的大修士,只怕殺了我。”
周遲說道:“所以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問題。”
之前的問題是什么?
是你伏聲為何會被關到這里?
即便那些長更宗修士都是些惡人,但惡人作惡,總歸會有自己的動機,更何況這還是要讓如此多修士去拼命才抓回來的妖修,自然會有一個足以解釋的動機。
純粹只是為了伸張正義,為東洲百姓除去一害?想來這個說法,不管是誰,都沒辦法相信的。
伏聲看著周遲,沉默了很久,沒有急著說話。
很多事情一旦被人知曉,或許就會變了味道,風險極大,只是之前周遲問了他的名字,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修士似乎是不一樣的,至少他好像可以為此賭一把。
“算了,反正我也活夠了,即便要死,那也就死了,也好過在這里繼續不見天日。”
伏聲剛說了這句話,周遲便說道:“說不定說了之后,是換個地方不見天日。”
聽著這話,伏聲一時語塞,但卻笑了起來,“這個笑話不太好笑,會讓我覺得恐懼,不要再說了。”
周遲想了想,認真道:“抱歉。”
伏聲擺了擺手,示意沒什么,這才平靜道:“你知不知道,在北方妖洲,伏這個姓意味著什么?”
聽著這話,白溪想著難不成眼前這個男子,是妖洲的皇子?但仔細一想,妖洲那邊尚未一統,沒有所謂的妖帝妖皇,哪里有什么皇子?
妖洲那邊,和東洲這邊,沒什么差距,都是宗門林立而已。
周遲沒說話,只是看著伏聲。
眼見沒人理他,伏聲有些尷尬,但很快他的眉頭便挑了起來,“你們知不知道,整個妖洲,只有我們這一族才姓伏,換句話說,天底下所有姓伏的妖修,都是我們一族。”
周遲點了點頭,雖然覺得這家伙說了句廢話,但還是配合著捧了捧場。
伏聲這才好受一些,不過也沒有再兜圈子,而是直白開口道:“妖洲在無數年前,其實是有過一座萬妖之國的,當時的皇族,便是我們這一族,只是后來時過境遷,妖國覆滅,我們便成了舊皇族,經過無數年后,我們的皇族血脈在和他族通婚的過程中,漸漸稀薄,但到底曾是皇族血脈,也就導致我們體內的鮮血,其實有些大用。”
“若是煉丹,加入我的鮮血,便可讓丹藥的藥效更好,而且是……任何丹藥。”
周遲點了點頭,這種說法倒是對得上為什么長更宗見到他之后,興師動眾的去抓他,抓到他之后,卻不殺他,而是將他關在此處的說法。
畢竟他既然身上的鮮血若是好東西,自然不能竭澤而漁,而是需要長期不斷利用。
這樣一看,其實長更宗能繁盛多年,也自然有道理,他們的高層絕不是那種眼光短淺之輩。
伏聲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手腕,然后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溝壑,淡然笑道:“過去很多年,我的鮮血就流淌在那里,每日都有人來取。”
周遲看著他,眼眸里有些同情之意,每天被取血,然后日復一日的煎熬,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是結束,或許真要這等著某一日,他走到生命的盡頭,才能結束這樣的痛苦。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痛苦,卻不去死嗎?”
伏聲看著周遲,“走不了,但想死,是很容易的事情。”
周遲搖了搖頭,說道:“仇還沒報,痛苦地活著,也沒什么大不了,總有希望。”
聽著周遲的話,伏聲眼眸里有些璀璨的光芒,他看著眼前的周遲,有些興奮。
這是他藏在心里的想法,從來沒有告訴過旁人,實際上也沒有什么旁人可以讓他告訴,過去來這里的,都是長更宗的修士,他不會告訴他們自己的想法,只是如今才真的第一次說起自己的遭遇,眼前的這個少年便能懂,他很高興,高興到有些說不出話來。
“但如今,長更宗已經覆滅了。”
伏聲看著眼前的周遲,眼里有些奇怪的情緒,“但我為什么還要活著?”
周遲說道:“因為人生不只有報仇兩個字。”
報仇是我們要做的事情,但報仇其實本質上是為了讓我們在往后的日子里,能夠活得更輕松。
要報仇,只是為了不讓那些痛苦繼續落到身上。
伏聲看著周遲笑了起來,說道:“我真覺得我們應該是素未謀面的親兄弟,不過你只是個人。”
周遲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不過他的情緒,他卻已經感受到了。
“咱們是第一次見面。”
周遲看著他,認真說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是那種廣義上的好人,所以咱們應該聊聊報酬的事情。”
聽著這話,伏聲卻不惱,而是說道:“你沒有拿出能讓我脫困的手段。”
周遲說道:“那是后面的事情,你現在應該拿出誠意來,然后看看能不能打動我。”
白溪挑了挑眉,心想我還沒說要不要幫著你救人,怎么你就已經開始開口索要報酬了?
不過她雖然這么想,但卻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
伏聲想了想,說道:“我最有價值的其實是我身上的血,不過實際上你們兩人要是殺了我,也能拿到,不過我要是死了,你們也就只能得到我的一些鮮血而已。”
“那我出去之后,每一年都為你提供一瓶我的鮮血,如何?”
伏聲那張蒼白的臉上滿是認真的神色,在代表著他真的沒有說謊,說的都是實話。
周遲搖搖頭,“你的血已經被取了那么多年,再繼續這樣,我很怕你應激。”
伏聲聞聲而笑,“你想的還挺細致。”
周遲想了想,說道:“你被困之前是什么境界,如今是什么境界,脫困之后還能回到這個境界嗎?”
“那年我初入登天,便南下東洲,誰知道便遭遇了這長更宗的埋伏,如今被困多年,已經跌入歸真,但我只要能出去,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歸這個境界。”
伏聲有些感慨,外面的事情,已經居然是四百年前了嗎?
白溪聽著登天兩個字,眼眸里有些光亮,東洲這邊定然會有登天強者,但都注定不會怎么在世間露面,眼前這位即便曾經是登天境,其實也很罕見了。
周遲想起一件事,問道:“你當初為什么要從妖洲來到東洲?”
伏聲看了周遲一眼,倒也沒藏著,直白道:“我有個朋友是東洲人,他很有意思,所以我很想來看看他的故鄉是什么樣子,為此,我從妖洲南下,來了東洲……他娘的,我當時想要給他一個驚喜,想著下次再見面,我就能說說東洲的風土人情,讓他知道不止他去過妖洲,我也來過東洲,誰知道來了這里便馬失前蹄,也不知道那幫長更宗的修士,是怎么知道我是伏姓皇族的,其實應該告訴他的,這樣一來,就算我被這什么長更宗抓了,這家伙說不定也能來救我的!”
說到這里,伏聲看著周遲說道:“其實你有些像我那個朋友的。”
“他也是劍修。”
周遲看著他,隨口問道:“那你的朋友呢?”
聽到這個問題,伏聲眼里有些感傷,說道:“后來我聽人說,他已經死了。”
周遲說道:“長更宗的修士不會騙你?”
伏聲搖頭道:“哪里會有人騙一個走不出這里的家伙,有意義嗎?”
周遲想了想,覺得是這個道理,也就不再多說。
“我可以救你,但你要答應我,以后我需要你的時候,你要幫我一個忙。”
周遲說到這里,頓了頓,“不避生死。”
我把你從這里救了出來,宛如給你新生,那么你有一天不避生死幫我一個忙,也很公平。
伏聲想了想,說道:“可以。”
周遲也點了點頭,然后他看向白溪,說道:“你可以說你想要的報酬了。”
白溪一怔。
伏聲更是有些無語,這個報酬原來只是對你的,還不算你身邊這個女子?
“周道友,你跟你的道侶,難道不算在一起嗎?”
伏聲看著周遲,有些無奈,總不能都這么過分吧?
豈料聽著這話,白溪皺眉道:“誰跟他是道侶?”
伏聲略微有些尷尬,但很快就恢復了情緒,只當那話自己沒說過。
白溪很快擺了擺手,“算了,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我的報酬很簡單,等有一天我去了妖洲,你帶我到處走走看看。”
伏聲松了口氣,他還真有些害怕這個女子也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現在她這個要求,倒是不過分。
伏聲笑道:“那自然沒問題,等如果有那一天,我自然陪你游歷。”
說完這句話,他幽幽地看著周遲,“現在人和人的差距這么大嗎?周道友,你們不是道侶,倒是挺應當的。”
周遲不想說話,他要的東西已經都說完了,他提著懸草,就要往前走去。
白溪卻一把拉住他,皺眉道:“這么糊涂?難道不要他發個什么血誓?萬一等救他脫困之后,他反悔要把我們殺了怎么辦?”
本來已經對白溪的觀感好得不行的伏聲一下子就覺得這兩個家伙的確是應該做一對道侶的。
周遲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覺得這位伏道友應該不是這樣的人,何必多此一舉?”
白溪搖頭道:“你難道沒有聽過那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
周遲有些為難,然后看向伏聲,“伏道友,我與白道友不是道侶,管不了她,她如此堅持,我也沒辦法。”
伏聲抽了抽嘴角,有些氣憤道:“你就算是成了她的道侶,你也管不了她的!”
周遲沒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罷了,都到這步了,發個血誓就發個血誓,你們也發!”
伏聲到底還是認命了,在這里發了個血誓。
周遲沒有反對,也很快和白溪發了血誓,只是這兩個人發完之后,對視一眼,互相遞了個眼神。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等做完這些之后,伏聲問道:“到了現在,我想問問,你們打算怎么救我?難不成就憑著你們兩個人就要斬斷這條鎖鏈?”
他看著周遲手里的劍,也看著白溪腰間的刀。
這倆,還真是有些配。
白溪沒有回答伏聲的問題,只是有些躍躍欲試,說道:“讓我先來。”
周遲退后一步,說了句請。
然后白溪往前一步,拔刀出鞘,一道刀光驟然而起,然后迅速消散。
伏聲面無表情,他甚至不去看那條鐵鏈,就知道這肯定是無用功。
不過他抬起頭之后,很快便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身前,不知道何時浮起了無數張青色的符箓。
他隱約之間,能感受到里面蓄勢勃發的劍氣。
這是劍氣符箓!
但關鍵是……對面這個少年劍修,哪里來的這么多劍氣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