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仲湘走到電腦屏幕前剛拿麥克風說了一會兒話,他抓在手里的手機就震動起來;鄭仲湘看了一眼手機,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就從攝像頭前離開接電話去了。
光耀資本這邊,眾人坐在會議桌前等鄭仲湘先接電話,溫駿這時候抽空在電腦屏幕上,打開鴻盈科技今天的股價走勢圖:
鴻盈科技今天也是以暴跌30開盤,之后的走勢比星視電訊更加拉垮,跌幅一度深至40,但就在剛才出增持公告布后,股價幾乎是瞬時拉回到“跌20”。
鴻盈科技的股價表現,一度比星視電訊更加拉垮,也不難理解。
星視電訊的電訊業務部分,雖然失去在港島的獨家經營權之后,主營業務逐年被新進的七家競爭對手一步步蠶食,但目前還占有港島移動通訊、網絡運營市場60以上的份額。
投資分析機構普遍預測明后年星視的這部分業務每年所貢獻的利潤,都不會低于五十億港元。
有這樣的業績保底,星視電訊的股民心里多少有一個最低預期,而鴻盈科技第二季度才實現兩三百萬的盈利,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風險資產了,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更容易遭受拋棄。
當然,增持計劃能在極短時間內就將股價拉回20,也確實是一針強心劑。
溫駿這時候又突然發現,鴻盈科技其實同一時間公布了兩則公告。
他點開鏈接,除了鄭仲湘剛才提到的增持計劃外,還有一則公告就是鴻盈科技將提前對控股股東蝸巢新技術投資發行總額高達二十億港元的可轉債。
蕭良在收購和永電子控股權后,曾承諾分兩到三年,至少將四十億港元的新增資金注入更名后的鴻盈科技,以支持龐大的OEM工業園建設計劃。
今年四月份蕭良就拿出二十億,與奈田銀行香港分部共同參與了鴻盈科技新一輪的新股增發,算是初步兌現當初的承諾。
現在又要以可轉債的方式,提前將剩下二十億港元轉入鴻盈科技,用于發展,則可以說是蕭良完全兌現了他當初的承諾。
沒有拿這二十億去做別的投機或投資,而是直接可轉債的形式,提前注入鴻盈科技,當成鴻盈科技的資金儲備,這可以說是蝸巢新技術投資作為控股股東,在這樣的時刻,要遠比掏一兩億參與增持,表現出更為堅定的信心。
當然目前僅僅是公告,都還沒有正式實施,在如此不確定的情況下,股民也是相對謹慎許多,沒有將鴻盈科技的股價直接拉正。
溫駿將筆記本屏幕朝左側的劉柏、丁文江兩人側了側,讓他們看鴻盈科技的可轉債發行預告。
韓振亞、韓振國、韓曉明、陳逸森他們都湊過頭來看。
韓曉明撇嘴笑道:“會不會口惠而實不至,先發兩則公告把人忽悠住?我覺得這孫子能干出這事來!”
陳逸森附和的說道:“這些年接觸姓蕭的,是很狡詐。”
溫駿看了丁文江、韓振亞一眼。
丁文江眼睛從電腦屏幕前轉開,看向窗外;韓振亞則從兜里掏出煙點上,不置可否。
溫駿想了想也沒有輕浮的去附和韓曉明。
不管兩邊怎么惡斗使心計,也不管姓蕭的在他們嘴里一口一個孫子,但他得承認,蕭良旗下公司公開發布的公告、聲明,還真沒有未履行的先例。
更何況發生黑天鵝事件,港股幾乎是全軍覆沒大跌,哪怕鴻盈科技今天腰斬,股民哀嚎遍野,也不是企業經營者、管理者的責任。
蕭良與鴻盈科技的其他大股東,確實沒有必要抱以什么不能見人的居心,發這兩則公告——就算蕭良想,就算蕭良對盈投控股有絕對的掌控力,奈田銀行可沒有必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這會兒鄭仲湘又回到攝像頭前,接過話筒繼續說道:
“我昨夜里也沒有怎么睡,一直都聯系打聽各種消息。也不幸有兩名在摩根工作的朋友,昨天失蹤在跨塌的大樓里;今天天剛亮六點鐘,聯系上另外一名在世貿中心工作,但很幸運逃生的朋友,了解到一些更具體的情況。目前三起撞擊死亡人數,可能比媒體目前普遍估測的要少一些,但也少不到哪里去,死亡可能在六到七千人左右,但也是震驚全世界的一個數據。我一早也跟香港投資界很多朋友進行了溝通,目前普遍認為這一事件,對美國社會的沖擊會非常大,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美國國家安全戰略的調整。昨天美國下午時間,新任總統也對媒體及美國公眾發表了堅決打擊恐怖主義的講話,對歐美經濟增漲的打擊也是肯定的,同期考慮到戰爭預期越發強烈,經濟受影響的幅度會更深。當然,也有人認為這一事件,會從客觀緩和中美之間的關系。目前有暗盤直接調低了中國今年正式加入世貿組織所對應的賠率!”
“這么說,鴻盈科技的兩則公告,其實是跟這些判斷吻合的?”丁文江遲疑的問道。
“……”承認別人強,對鄭仲湘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抿嘴片晌才說道,“他們的反應確實很快,估計昨天恐怖襲擊發生后,就直接跟奈田銀行在溝通了!”
又交談片晌,電話會議就結束了。
除了諸多實體,大家多多少少還有一些其他投資,受昨夜事件的影響很大。
又或者吃了定心丸,大家多少有些蠢蠢欲動,想要有一些投資。
大量股票一下子被打這么低,也是前所未有,有句俗話怎么說來著,“別人恐懼我貪婪”,丁文江、劉柏、韓振亞他們也沒有說大家找個地方共聚午餐,電話會議一結束,就紛紛乘車從光耀資本離開。
溫駿坐回到他的總裁辦公室時,距離港股中午收盤還有一刻鐘,盤面上市場情緒有所緩和,恒生指數在回升。
溫駿盯著屏幕上星視電訊的走勢圖,有較多的買單涌入,將股價拉出一道緩慢上爬的坡線。
溫駿最終趕在中午收盤前一分鐘,通過交易軟件補了一千萬港元的星視電訊。
千金難買牛回頭。
星視電訊的電訊業務雖然不斷在被競爭對手蠶食,但蠶食速度明顯變慢,星視未來三五年間在這一塊的利潤能保證在每年五十億港元以上。
這本身就一個相當恐怖,又相當有穩定性的數據,整個港股里,有幾家上市公司有這么高的盈利規模。
而哪怕電訊業務在緩慢萎縮,但星視這幾年除了荃灣數碼港等項目,重點在大陸打造的信息電子業務不是以更快的速度在蓬勃發展嗎?
在溫駿看來,星視電訊兩大業務板塊外加地產開發,市值下限怎么不可能低于一千億。
星視電訊受910恐襲事件影響,市值一下子重挫到一千兩百億,已經是無限接近溫駿認定的價值中樞的下緣了。
溫駿認為哪怕910恐襲對全球證券市場的沖擊,還將持續一段時間,目前也是到了逐步加倉的時候了,接下來極可能是星視未來二十年最廉價的加倉區了。
陳逸森離開光耀資本后,就乘車趕回科技園。
袁可飛上午有個安排好的重要會議,沒能趕到光耀資本一起參加電話會議,陳逸森也不知道鄭仲湘有沒有單獨跟袁可飛通話,想著先回科技園跟袁可飛碰頭再說。
他剛到星視通訊電子行政樓前,正要給袁可飛打電話,袁可飛先一刻打了進來:
“你回科技園了沒有?就在樓下,好,你先上來,鄭先生臨時要召開一個電話會議,就我,你,培薇,還是周文霖周先生……”
陳逸森滿心疑惑,剛剛在光耀資本的會議室里,他才跟人在香港的鄭仲湘舉行過電話會議,怎么又突然要召開電話會議?是有什么事,要對丁文江、劉柏、韓振亞他們保密?
陳逸森直接下了車,讓司機將車開走,帶著疑惑乘電梯來到袁可飛的辦公室。
袁可飛辦公桌上的液晶顯示屏,已經切入兩個畫面:
一個畫面還是星視總部,鄭仲湘、周培薇坐在會議桌前,似乎半個小時過去,他們沒有挪位置。
另一個畫面,則是分管電訊業務的高級副總裁、電訊集團總裁周文霖,端坐辦公桌前。
雖說星視與香港電訊進行合并時,周文霖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此時看到他出現在電話視頻會議的畫面里,陳逸森心里一驚,是什么事情跟電訊集團有關系?
“可飛,大東電報局的事情,你跟逸森說一下。”鄭仲湘在屏幕里說道。
袁飛可拉了一把椅子,讓陳逸森跟他坐到辦公桌的同一側,說道:“恐襲對英國各界造成的心理沖擊很大,據周先生了解,大東電報局有多名董事有意向提起動議,敦促大東電報局盡快對星視的持股實施清倉減持……”
“這個節骨眼上減持,那幾個董事到底是怎么想的?”陳逸森心里一驚,詫異的問道,“大東電報局這時候減持,他們自己也會承受難以想象的損失啊,他們瘋了啊?”
大東電報局九八、九九年計劃從香港徹底撤出,有意出售所持香港電訊集團54的股份。
大東電報局最初與鄭仲湘秘密談判,星視大概是要以一百五十億美元的現金外加少量的股票,置換大東電報局所持股份,并最終推動星視與香港電訊的合并。
最終在蕭良的攪局以及其他中小股東及董事強烈反對下,最終星視是以五十億美元的現金外加三億八千萬股新股,置換了大東電報局手里所持的電訊股份。
在星視電訊成功合并之后,總股本增加到十七億股,最高時每股股價飚到三百五十港元(六千億港元市值)。
很可惜合并完成的次周,星視電訊股價就直接暴跌50,之后更是斷斷續續下跌,最終每股跌破六十港元,市值剩不到一千億港元。
這一期間除了中小股東不受鎖定期限制,不計成本的瘋狂出逃外,大東電報局手里所持的三億八千萬股,卻在鎖定期里,直到今年二月下旬之前,都只能眼巴巴看著股價跳水。
今年以來全球科技股強勁復蘇,星視在大陸的業務發展也很有起色,股價六月就回升到每股一百港元以上。
大東電報局持股過了鎖定期之后,就想著逐步減持套現。
不過,除了大東電報局外,還有一批投資機構在鄭仲湘收購八號仔之后,前后三次參加新股增發,目前尚有兩億兩千萬股砸在手里,距離賬面回本都還差了好幾線呢。
他們怎么可能輕易放任大東電報局所持如此體量的股票先逃?
鄭家不想得罪英資大東電報局,但參與星視參與的投資機構、公司以及個人,都是這些年來與鄭家的密切合作者,而且一個個在星視上都已經積累了巨額虧損,鄭仲湘也不敢罔顧他們的利益訴求。
事實上今年五六月份以來,就減持一事,大家就進行多次秘密談判,到今天都還沒有一個大家都認可的方案,卻沒想到先迎來一個30的暴擊。
陳逸森他還以為這種情況,就減持的事,各家都會更謹慎,會選擇緩一緩,沒想到大東電報局那邊卻變得更加迫不及待。
陳逸森也知道倘若不能勸阻大東電報局那邊擅自行動,三億八千萬股砸下去,會將星視的股價砸成鬼。
更關鍵的,其他投資人怎么辦?
穩如泰山,坐看大東電報局砸盤?
關鍵是大東電報局這么玩,股價肯定會崩是一方面,也會極大重創中小股東對星視的信心,從此視星視為畏途,可能未來三五年都不要指望星視的股價能有很好的修復。
這也意味著其他投資人還要至少默默承受長期的巨額虧損,等三五年后再看形勢?
已經虧得焦頭爛額的投資人們,他們能有這個耐心,而不是選擇看跟大東電報局誰腿長逃得快?
其他投資人的持股也早已過了鎖定期。
兩邊的股份總計超過35,以此時的市值算,超過四百二十億港元。
這不比蕭良在全球科技股一片火熱時清倉式減持,陳逸森擔心這么多的籌碼此時瘋狂出逃,能將星視的市值直接干到五百億港元以下去。
“是未來局勢的發展,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樂觀嗎?”陳逸森緊緊皺著眉頭,忍不住問向屏幕對面的鄭仲湘。
“這個倒沒有,即便沒有我們這么樂觀,但也沒有太悲觀。主要還是大東電報局其他業務及投資這兩年虧損很嚴重,擔心歐美經濟緊縮,流動性會出大問題,才有董事建議對我們進行清倉式減持。”鄭仲湘說道。
“………”陳逸森心里無力的嘆了一口氣,他對這樣的局面,實在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