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秣陵,八九點鐘晨光,毒辣的太陽光照在肌膚上,就像炙烤般給人微微的刺痛感。
隸屬于星視通訊電子的星視電子工業園一期,在經歷為期將近四個月的緊張籌備、審批以及工程招標等一系列工作之后,也終于趕在七月來臨前的一天奠基動工。
鄭仲湘吸取兩屆秣陵集成電路產業發展論壇大舉旗鼓,卻最終都被姓蕭的裝逼打臉的慘痛教訓,這次沒有大肆聲張邀請省市高級官員出席,僅僅是小范圍的邀請特定的合作伙伴來到奠基工地現場,暢談星視通訊電子發展的未來。
電子工業園選址幕府山腳下的經濟開發區,與新宏亞科技的PC工廠相鄰。
除了現有的愛立信手機工廠年底之前將年產能擴張到六百萬部(只)手機外,星視電子工業園一期計劃明年年中之前建成,年產能規模也將六百萬部(只)消費電子產品水平。
為支持星視在秣陵的發展,秣陵市委市政府這次不僅決議撥出兩千畝優惠工業用地,用于電子工業園一、二期工程的建設,同時還專門在經濟區管委會附近專門撥出五百畝建設用地,仿效鴻盈科技工業園模式,專門給星視用于同期建設能容納一萬五千名員工入住的配套生活區。
雖說與鴻盈科技高歌猛進式的擴張計劃,是不能相提并論,但星視在發展垂直型的產業體系之余,拿出二十億港元同步保持相當規模的產能擴張,反而被業內視為更為穩健的發展策略。
與星視電子工業園奠基同步到來的利好消息,就是與現代汽車集團同出一脈的智埔投資也趕在六月底之前正式簽署協議,分別向新宏亞科技、晶辰微電子、星視通訊電子注入八億人民幣、六億人民幣、十二億人民幣的資本金,分別換取20的股份。
現代財團的分裂,是這段時間震驚亞洲財經界的驚爆新聞。
智埔投資加盟入股新宏亞科技、晶辰微電子以及星視通訊電子三家公司,業界認為這能給三家公司補充更為充裕的發展資本還是其次。
現代財團現存的成員企業內部,已經不乏批評鄭貞雅過度干預企業經營的聲音,業界認為崔夢枕、崔永埈名下的智埔投資,將為新宏亞科技、晶辰微電子以及星視通訊電子等合作企業的發展,從現代電子大規模引進研發團隊補彌不足。
有這樣的利好消息,加上全球科技股這段時間也在復蘇,星視電訊的股價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六月底市值就已經站到一千八百億港元以上。
溫駿雖然沒能在鴻盈科技這一波上漲逮到機會,但高杠桿融資買入星視電訊,秘密匿名賬戶不要半個月,浮盈就超過三千萬,也是令他躊躇滿志。
鄭仲湘他當然不會在乎三五千萬的得失,這次能以五百五十億港元身家,再次傲居香港富豪榜前五之列,也足以令他志得意滿了,但蝸巢科技(鴻盈、星源)也是這兩天與蘋果公司簽署合作協議,順利拿到蘋果的訂單,卻像陰影一般壓在他的心頭。
崔永埈這一次沒有再隱瞞他在圣何塞撞見蕭良與鄭貞雅相約同時到庫比蒂諾蘋果總部拜訪的事情。
蝸巢科技接二連三的往外砸出重磅研發成果,鄭仲湘他們已經是頻頻受驚了。
上次蝸巢科技對石墨烯的重大發現,他們還可以自我安慰的說這樣的研發成果,除了能給蝸巢科技增加些許虛名外,并無實際的商用價值,但這次呢?
一份外界都無法窺探其秘的產品設計,就直接讓蘋果公司屈服了?
雖然蝸巢科技的壓迫感,令鄭仲湘意識到加強研發投入的重要性,接下來也會重點加強這方面的工作,但蝸巢科技出的重大成果也未免太多太密了吧?
難道江省真的人杰地靈,學術底子真就這么厚實,真就這么容易出成果嗎?
而除了崔永埈通過內線從蘋果內部打聽到的消息外,鄭貞雅從硅谷返回漢城之后,就著手推動現代電子聯系奈田英男以及代表朱鹮電子兼任跡美電子董事長的蘇安建,商議三家公司交叉持股計劃,也已經通報到他們這里。
跡美電子跟東洲國信集團簽署對賭協議,眼下除了要將液晶面板第四代生產線,從韓國漢城遷建到秣陵來,還要同步籌備在東洲建設第五代或第六代線的相關工作,對資金將長期處于欲求不滿、多多益善的地步。
因此,這個交叉持股計劃,跡美電子作為最大的受益方,只要注資時給予的估值合適,所有股東都沒有理由提反對意見。
對現代電子來,明面上看僅僅是資金過一遍手,沒有得到真金白銀,但從股權及債權結構上,都變得更為健康。
這次交叉持股總計將有一億美元依次傳遞下去,現代電子相當于是多一億美元的優質資產。
對目前還沒有徹底擺脫債權危機,甚至有可能會被現代財團更大債務危機拖垮的現代電子,有什么理由拒絕?
事實上,整個交叉持股計劃能否進行下去,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新榮公司的各大股東們,因為他們才是需要往外掏真金白銀的。
而整件事,就新榮公司及控股股東芙蓉財團也不能說全無裨益。
對新榮公司的控股股東芙蓉財團來說,其核心目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其轉入新榮公司的六億美元債務能安全脫身,最好還能獲得理想的增值。
新榮公司目前的發展勢頭很好,很符合芙蓉財團的利益,外界也沒有辦法打破蕭良與奈田信正、奈田英男的秘密結盟。
接下來蕭良與奈田英男推動新榮公司與現代電子進行融合發展,只要芙蓉財團對此更有樂觀的預期,整件事顯然也不是鄭仲湘他們反對就能制止的。
不惜以撤資為要挾進行反對嗎?
如果所料沒錯,蕭良、熊志遠等人在海外賬戶里差不多躺著四五億美元的資金未動,會怕他們拿撤資進行要挾?
再說了,除了公司法明確規定的幾種大股東欺壓小股、大股東濫用股東權力嚴重損害公司或者小股東權益的特殊情形,中小股東也不是說想撤資就能撤資的。
鄭仲湘他們對這次交叉持股,最強烈的反對,就是放棄出資。
畢竟他們下一步的計劃,也是想通過智埔投資挖現代電子的墻腳,交叉持股計劃確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并非單純厭惡蕭良這個人搞事情。
但是,放棄出資,這會導致他們在新榮公司的股份被攤薄掉一些。
可能一次兩次,被攤薄的持股比例很有限,但誰知道蕭良勾結奈田英男,會不會接二連三這么搞?
那他們被攤薄的持股比例就會比較夸張了。
此時的持股真不能隨隨便便被攤薄,這涉及哪天芙蓉財團選擇退出,其他股東都有受讓股份的優先權,而到時候大家都不放棄這個優先權,就會按照各家的持股比例進行分攤。
也就是說,他們這次棄權,會導致后續一系列難以預測的變化。
要是不棄權,除了不符合他們三家(星視通訊電子、新宏亞科技、智埔投資)未來的整體利益,還得掏五六千萬美元的真金白銀投進去(芙蓉財團這次不出資也不會丟失控股權地位,出資主要是他們三家與奈田家族、盈投控股及熊志遠等分攤)。
想想也確實是夠煩人的。
蕭良此行在美國停留了八天,返程途經香港停留了四天,加上漫長的跨洋航行,等他回到秣陵,他爸媽都已經住到沈舉人巷了。
沈舉人巷這一整套大院子在寸土寸金的北京路、頤和路附近,占地確實夠開闊,門牌號都有兩個,分兩個戶頭,房產證也是辦了兩份——照著老規矩,沈舉人巷十號那棟小樓,房產證也是直接辦到他哥蕭瀟名下。
這主要也是考慮到他哥也不適合在東洲擔任區縣黨政主要領導,等到時機合適時,多半也要調到省里任職。
再一個,葛明蘭希望將來兩小的能到省城秣陵入學,算算也就是再過三四年的事情了。
沈舉人巷十號院房子的底子很好,裝修也是蕭長華、葛明蘭喜歡的中式風格,還有前房東贈送的全套紅木家具。
他們壓根就沒有想過會再舍得花幾百萬去折騰房子的事情,找人做了一遍衛生,就直接搬了進來。
十號院小樓建筑面積要小一些,但也有四百多平外加一百多平的地下室。
另外附屬的三間平房也在十號院內,可以充當雜物間、工作間或保姆房,充分利用起來。
就現階段,哪怕給老大一家四口預留整層樓的房間,十號院小樓也是足夠用的,甚至還專門給蕭良預留了臥室跟書房。
十二號院小樓建筑面積要更大一些,暫時保留下來沒有動彈。
在葛明蘭看來,那是給小兒子跟隋婧結婚用的,他們喜歡什么風格,喜歡再往里砸多少,隨他們心意去折騰,她不加干涉。
蕭良看得出他媽也更喜歡住到秣陵來。
這其實跟他家這些年的經歷有關。
他媽嫁到他家,跟他奶奶以及叔伯妯娌間關系都很平淡甚至惡劣;陳富山案,更是叫他家嘗盡人世間的冷暖酸甜。
住到秣陵,他媽卻是如魚得水。
他兩個舅舅家,蕭良走動還算密切,除此之外他在秣陵還有表舅表姨,蕭良已經都沒有怎么接觸過,但對他媽來說,卻都是姑舅叔伯家的表兄弟姊妹,關系卻是親近得多;甚至下一輩子的表侄子、表侄女,她媽看在眼里,也要比蕭家子弟都順眼得多。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跟隋老爺子做了鄰居。
蕭良人香港乘飛機回到秣陵時是下午時分,他也不知道公司有多少事情在等著他,就沒有跟隋婧約見面。
卻是傍晚他媽連著兩個電話,催他回沈舉人巷陪隋覺民隋老爺子喝酒。
蕭良打電話給隋婧,得知她還在公司加班。
不過,等蕭良回到沈舉人巷,隋婧也被他媽一通電話給拽了回來。
在餐桌坐下來,蕭良剛將一瓶茅臺打開,隋新梅的電話就直接打到他的手機上傳達“限酒令”,千叮嚀萬囑咐,一頓最多給隋老爺子喝二兩白酒,要是破了戒,就將隋覺民接到燕京去住。
蕭良覺得他跟隋婧的關系,還有一層窗戶紙沒有徹底的捅破。
不過,在這個年代,不管蕭良賺多少身家,在上一輩人的眼里,傳宗接代的責任他該承擔的還得承擔,而且這事跟他們談不談戀受也沒有什么沖突。
“再有半年,蕭良都要三十歲,隋婧年紀也不少了。我前兩天給新梅打電話,我們倆都覺他們今年可以先把婚給訂下來,但這事肯定要先聽姥爺你的意思。”
看到隋覺民杯中二兩酒將將喝到底,他媽突然提起他跟隋婧訂婚的事情,蕭良都嚇了一跳。
他都懷疑他跟隋婧是不是有發生過什么事情,但他給忘了,怎么突然就快進到這一步了?
看杯中酒已盡,隋新梅三申五令不許老爺子喝多,蕭良就給隋婧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對了,這次給你帶了禮物,在車后備廂里,你過來看……”
蕭良走到院子里將后備廂打開,等隋婧走過來,疑惑問她:“我出差半個多月,到底發生啥了,我媽怎么就突然提到訂婚這事了?”
“我還嚇一跳呢,我哪知道咋回事啊?你媽又不是我媽,”隋婧問道,“你沒有跟你媽瞎說啥吧?我可啥都沒有答應你。”
“你也不能對我這么不負責任啊,你都摸我手了!”蕭良說著話,涎臉又要朝隋婧的小手抓住過去。
隋婧心虛的往后躲了一下,窺了一眼餐廳里的人影,伸手打了蕭良一下。
蕭良從后備廂里拿出禮物,準備回屋拆給隋婧看,但還沒等他們重新走回去,她媽就“趕”他們走:
“你們該干嘛干嘛去,我們跟隋婧姥爺說話,又不用你們陪著。對了,隋婧你單位不是剛分了房子嗎,蕭良難得有時間,你帶他去看看,裝修讓他出出主意。女孩子哪怕嫁人,還是要有自己的房子,以后也不用怕蕭良敢窩里橫。”
南條巷的那棟院子,是省委給隋覺民安排的住所,甚至等隋覺民百年之后,那棟院子省里還是要收回去的,會另外給一定的住房面積由子女繼承。
不過,國家已經明確明年將徹底停止福利分房,省市各部門對所屬干部職工,能享受福利分房待遇的,最近都在加快解決。
隋婧到省國貿集團五礦公司工作也快三年了,也算是趕上了末班車,算是在秣陵解決了個人住房問題。
兩人被葛明蘭“趕”出門,也沒有想好要去哪里,索性隋婧開車,載著蕭良前往她剛分下的那套房子。
省國貿集團職工家屬大院位于秣陵傳統的沿江工業區附近,停車下來,空氣里還微微彌漫著苯環化合物的香甜氣息與工業帶特征更明顯的誘蝕味。
當然,這兩年秣陵也在加強環境整治工作,鄰近主城區污染嚴重的工廠很快都將騰遷出去,再過兩年周邊的環境也將是相當不錯的。
隋婧跟蕭良一樣,都有小院情結,別人嫌棄一樓陰暗潮濕,她卻看好一樓附帶的小院,雖然都不到三十平方,好好布置,卻是閑適的所在。
兩室戶的布局,幾乎跟蕭良早年在秀山新村以及秣大附近居住的小院沒有什么區別,兩個房間朝南,緊挨著院子,居北樓道進門就是非常狹窄的客餐廳加廚房、衛生間。
不過房子是別人剛騰出來,隋婧拿到房子后,僅僅找人進行過簡單的清理,還沒有想過要裝修,更沒有家具家電,拉開燈一眼望到頭,也沒有什么可看的。
“你這邊準備什么時候裝修,要不要十二號院的裝修,你也順帶負責起來?”蕭良問道,“我媽那個審美,我是鐵定不放心的,交給她能將上上下下塞滿紅木家具,還覺得挺保值。”
“……”隋婧抿著嘴,說道,“你做的那些工作,我知道得真的很少,我應該沒有能力幫到你什么。”
蕭良抓住隋婧的手,說道:“是啊,你說的這個確實是個大問題。我賺那么多錢,你要是都學不會花,真的很叫人頭痛啊!”
隋婧瞪了蕭良一眼,嗔道:“我跟你說認真的。”
“我也跟你說認真的啊,我又不是招聘財務總監、技術總監,你要懂那些干嗎?再說了,我不是吹牛逼啊,我做的那些工作,全世界也挑不出幾個很懂的啊!”蕭良說道,“真要能找到這么一個人,我早就給他開一個億的年薪,我哪需要那么辛苦啊?你說是不是?”
蕭良嘴里說著“是不是”,抓著隋婧的雙手反剪到她身后,順勢輕輕環住她的腰,不讓她掙扎,看著她在燈下迷人的臉蛋,問道:“要不要先從花錢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