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淼隨即轉身，將手搭在了顧姝兒腕子上。
他這樣做似乎在懷疑文院判的診斷，是同僚相處的大忌。但他也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從一開始，他就靠著和同僚的爭執獲得了上位者的注意。
皇帝因此認為他和其他太醫的溫吞不同，雖有時激進，但絕對忠心為主。
見他去號脈，便叮囑：“仔細診！”
很是期待地等著。
片刻后，鄭淼起身，滿面笑容朝皇帝躬身：“賀喜陛下，靈嬪娘娘確實是懷有身孕了。”
皇帝臉上陰霾一掃而空：“是男是女？”
“回陛下，月份尚淺，暫時不能斷定，且等三個月之后才有可能判斷。”
“那也無妨！”
皇帝哈哈大笑，聲震雕梁。
大聲吩咐曹濱打賞兩個太醫。
文院判和鄭淼接了賞，說了一番賀喜的話，又盡職叮囑了孕婦宜忌。
緋晚扶著顧姝兒跪坐在地，也含笑恭喜了皇帝，還說稍后會派人給兩個太醫送賞賜去。
“陛下賞了你們，本宮也要賞，多虧你們診斷出來，不然本宮還以為靈嬪嘔吐是受委屈哭的呢，原來是懷孕導致，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看向皇帝。
“陛下，月份尚淺，不好宣揚，可是這樣的大喜事，真的好想讓更多人知道啊，臣妾好矛盾，一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皇帝大步上前，親手將緋晚和顧姝兒攙扶起身。
“讓你們受委屈了，都是朕政務繁忙，沒時間詢問詳細，誤會了你們。兩位愛妃，快快起來，朕與你們一起商議，這么大的喜事，該怎么喜上加喜才好！”
旁邊幾個嬪妃臉都青了。
她們可是來告狀。
等著看靈嬪甚至是昭皇貴妃受罰的。
這下好了，是“誤會”？！
若她們被顧姝兒打了是誤會，那她們是什么？制造誤會、故意陷害的小人嗎？
“陛下……恭喜陛下，只是……按慣例，該查一查彤史……”
一個嬪妃奓著膽子提醒。
彤史就是敬事房記錄嬪妃們月事時間以及侍寢時間的檔案。
若是有嬪妃懷孕，一查彤史，就能對得上。
倘若對不上，那這胎可就……
幾人巴不得顧姝兒這胎有問題呢！
皇帝一聽，歡喜驟然被打斷，自然不悅。但還是叫人拿了彤史來，他自己也得弄清楚顧姝兒懷的是不是他的孩子。
彤史很快就送到了。
一起來的，還有晏后，以及和慶貴妃。
晏后親自翻了彤史，遞到皇帝跟前查看。
“陛下，時間對得上。”
皇帝見了，臉上喜色更甚。
對和慶貴妃都叫了聲愛妃：“愛妃，你身子弱，怎么也忙忙趕來了。”
和慶貴妃能說她只是見今天天氣好，到園子逛一會透口氣，看見晏后匆匆路過才一起跟來了嗎。
自然含笑道：“宮中許久沒有添嗣，這樣大的喜事，臣妾怎能不來。臣妾還給小皇子準備了禮物。”
說著，便將一只金鑲玉的環佩放到了顧姝兒跟前的桌子上。
“乍聞喜訊，準備匆忙，不成敬意。待稍后本宮還有好禮相贈，靈妹妹暫且收下這個，不要嫌棄。”
顧姝兒從太醫一診斷出來，整個人就呆呆的，眼睛發直，似乎在想什么。
此時也沒反應。
緋晚在旁替她謝了和慶貴妃。
“姐姐別笑，靈妹妹她今日受了委屈，身子很不舒坦，之前吐了好久，剛緩過神來。她年輕，突然被喜事砸暈了，還在愣怔呢。”
“不妨事，不妨事，別說是靈妹妹，本宮聽見這事，也高興得什么似的。本宮身子不濟，不能給陛下誕育子嗣，宮中各位妹妹們無論誰有孕，本宮都歡喜得緊。”和慶貴妃滿臉歡悅，不是作假。
晏后也道：“說起來，本宮是真不耐煩靈嬪的性子，總想訓斥她幾句，難得陛下肯寬容她。可是如今，竟然是她最爭氣，可見是個有造化的，本宮還有什么可嫌她的，以后只能把她供起來，好好伺候著了！”
她說得風趣，大家都笑起來。
皇帝也覺得今日的晏后十分可愛有趣。
倒有了幾分當年剛入宮的影子。
可他們一團說笑，旁邊那幾個告狀的可就難受了。
見情勢如此，互相看看，不敢再說不好聽的話，都福身給皇帝恭喜，搭話湊趣。
緋晚笑道：“說起來，還要感謝這幾位姐姐，要不是她們氣哭了靈嬪，咱們還不能得知如此喜事。”
這話讓幾人心頭一驚。
這是算賬來了？
果然就看皇帝被緋晚說得面色微頓，轉目看向幾人。
顧姝兒身邊的侍女，剛才也跟著晏后進來了，這時候見自家主子不說話，接到晏后的眼色，就很小心地告訴緋晚：“昭娘娘，那幾位小主今日到承明殿，對我們娘娘冷嘲熱諷，還打碎了陛下賜給我們娘娘的一套茶杯。說，人都成悲劇了，還留著這么好的杯具做什么。她們還說，我家娘娘昨日是妃，今日是嬪，明日就得被奪去位份，成了庶人。說煙云宮那么大的院子，都裝不下我家娘娘哭出的眼淚……”
“放肆！你們對靈妃如此無禮，以下犯上，還敢到朕面前搬弄是非！”皇帝不等侍女說完就發了火，“那你們就都去煙云宮當庶人，看看眼淚能不能淹了煙云宮！”
“陛下，嬪妾沒有啊，不是……”
“陛下饒命！”
幾個人哭著跪下求饒。
但是皇帝不耐煩。
直接叫人將她們拖出去了。
哭喊聲很快消失在殿外，大概是被御前宮人堵了嘴巴。
已經被廢的庶人，御前宮人對她們怎會溫柔。
晏后上前挽住了顧姝兒的手，“聽見沒有，陛下原諒了你的無禮，恢復你為妃了。還不快去謝恩？”
又沖緋晚和和慶貴妃道：“咱們也別在這兒了，讓姝兒和陛下說說體己話。”
便要帶緋晚等人離開。
顧姝兒一直呆呆的，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似的。
及至緋晚松開了她，她身子一震，立刻反手抓住緋晚。
“別走！我要和你待在一起！別離開我！回春熙宮，回你那里去！”
她滿臉惶恐，緊緊抓住緋晚。
看向殿中任何人都一臉不信任。
倒讓大家意外。
緋晚愕然安撫她，同時暗中給鄭淼遞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