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濱連忙低頭,垂著腦袋當隱形人。
晏后睜大了眼睛,臉色瞬間緋紅,又羞又怒。
只見那盒子在雄獅彈出后,底座忽然下沉,兩個小人忽然出現,躺在雄獅的身上。
兩個人一男一女,互相摟抱,肢體勾纏之態難以形容。
他們躺在雄獅背上,隨著機關咔噠聲音上下起伏,竟然是在做床幃之事。
身穿紅衣的女子被男子壓在底下,腰肢翹起,身子反弓,拼命后仰的脖子極盡癡狂姿態。
晏后一把將盒子掃在地上。
精巧的機關撞上堅硬地磚,嘩啦摔壞。
兩個小人被摔下了雄獅后背,無法再做什么動作,但還纏在一起。晏后上去踩了一腳,把他們分開。胳膊腿被踩掉了,晏后又恨恨將它們踹飛。
曹濱無聲跪在了地上,低頭不語。
緋晚站在一旁淡淡瞧著,嘴角冷峭。
“陛下真是……很有閑情逸致啊。”
她在辰乾殿幫皇帝批折子,批完了,拿給皇帝審閱。皇帝一邊審,一邊動手動腳,緋晚就巧妙化解,提起了晏后。
她言語巧妙,勾起了皇帝對晏后的心意,皇帝便叫曹濱給晏后送東西。
嘀咕了幾句,也不知說了什么。
她聽不到,便趁機以好奇為借口脫身,要跟到鳳鳴宮看賞。
當時,皇帝本想拒絕,留下她,卻忽然眼底閃過一道奇怪的光,然后就允了。
現在緋晚明白了。
皇帝是想讓她也看看這個勞什子鬼東西!
說起來,自從復寵,她還沒伺候過他一回呢,他也是餓得狠了,竟要她和晏后同看穢物。
“姐姐,咱們兩個一起看了這東西,回頭,是不是要一起伺候陛下?”
“你還有心思打趣!這種腌臜物,他拿來給本宮,將本宮當什么了!”
“姐姐何必為這點事生氣。曹公公,起來吧。”
緋晚叫靈瓏和香宜進來,把滿地碎片都打掃干凈。
攜了晏后的手一起坐下,“難得咱們有個由頭公開聚在一塊,趁機把話說清楚,豈不是好。曹公公,你也坐。”
“奴才不敢。”
“這點事你都不敢,以后更過分的事,本宮可不敢和你商量了。”
曹濱一頓。
沉默只是一瞬。
便行個禮,斜簽著身子在旁邊矮凳上坐了。
“曹公公,你這些日子幫陛下打理海船貿易,有何感觸?”緋晚直問。
曹濱想了想,欠身道:“奴才整日伺候在陛下身邊,具體事務不能親自經手,派了可靠妥當的人在底下管著。但即便是統管,也知海上貿易的繁雜紛亂,不可輕忽。另一個最大的感觸就是……這買賣是真的利潤豐厚。說是一本萬利,亦不為過。”
緋晚頷首:“公公說得沒錯。不過,一本萬利,想插手的人就多。你幫陛下打理,別人不敢沾惹,卻必然處處盯著,一旦有漏洞瑕疵,便會攻擊你,要從你手上將這差事搶過來。”
晏后被吸引了心神,怒氣暫時擱在一旁,接口道:“不說別人,咱這幾條船的原主人,說不定就在暗中伺機,等著報奪船之恨呢。”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都知道絕不能讓人鉆了空子。
曹濱為錢,晏后為權,緋晚為了重生之后的理想——掀翻所有欺壓底層人的尸位素餐者。
目的不同。
但總之,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緋晚道:“姐姐,曹公公,咱們給陛下打理五條船,其實卻有十一條船加入海商的隊伍,一旦被人掀出來,讓陛下知道咱們幾個背地里瞞著他分錢,將他當傻子哄騙,咱們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巨大的利潤被她們拿走,皇帝會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自己認為最忠誠的幾個人卻聯手搞他。到時候,以他的心胸會做出什么事,那可說不準。
曹濱道:“奴才必定極其小心,不讓人看出問題。”
晏后下意識問緋晚:“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緋晚笑:“好不好的,不好說。風險極大,卻是真的。”
她放輕了聲音,慢慢道:“最好的防守是進攻。與其謹慎龜縮,加倍小心,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大膽外放。”
皇帝讓曹濱打理海船,簡單說,就是從私庫里拿出幾十萬上百萬的銀子采買商品,外加維護底下人的開銷,然后等海貿賺了錢,刨除本錢,賺來的利潤放回庫中。
他給的是打理五條船的錢。
曹濱如今經營的卻是十一條船,另外六條是晏后和緋晚的。
掛著皇家旗號,船商那邊以為是曹濱的私產,以及王公權貴來沾光。這種事很正常,船商借了皇家威名,得了方便,根本不會戳破,反而還幫著遮掩,好讓曹濱滿意,多多在御前美言。
但保不住,真正的王公權貴眼饞,會找事。
既如此,何不拉大家入伙呢?
有錢一起賺,都是自己人了,誰還會盯著你找你的錯處?
“……不只宗親和勛貴,朝中的文武百官,各處的封疆大吏,凡是愿意的,又能守口如瓶悶聲發財的,都可以拉進來。姐姐和曹公公以為如何?”
晏后眼睛驟亮。
方才為那破盒子賞賜生出的怒氣,全都散了。
“妹妹說得是!加入咱們的人越多,替咱們遮掩的人就越多,這時候誰要想挑咱們的錯,那就是挑所有人的錯。不用咱們動手,自有人收拾那不長眼的。”
水清無魚。
水渾了,好摸魚嘛。
但曹濱和晏后不同,他感到壓力很大。
他上這條賊船的心情,其實很復雜。
太監認錢是肯定的,無兒無女無指望,不認錢不認此生的享受,認什么?但他也明白,若不認錢,不接這差事,皇后和皇貴妃將會拿他當異己收拾掉,換其他人來。
半主動半被迫,再加上背叛皇帝的一絲絲泄憤的快意,和自己做主的掌控感,催動他和兩位娘娘成了暗地的同盟。
可現在,皇貴妃要把事情搞大。
小打小鬧,他掉一個腦袋就夠了。倘若拉起那么多人參與,大家全都瞞著陛下摻和海貿,一旦事發,他怕是一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昭娘娘,此事……”
曹濱擦了擦額角冷汗,“是不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緋晚眸底劃過狡黠寒光。
現在可沒你從長計議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