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才人這是什么,你仔細解釋一下,免得大家誤會。”
皇后溫柔地勸導。
眼底卻有鋒芒轉瞬即逝。
緋晚低了頭,一臉疲憊,輕聲道:“其實,這些東西,本不想今晚讓大家看到……”
“你當然不想讓人看到,看到了,大家豈不是都知道你的惡毒。”袁貴人嘲諷。
“袁姐姐,嬪妾不知哪里得罪了你……”
緋晚暗道袁貴人魯莽。
她不懂皇后為何總要這樣的人當先鋒。
之前是虞聽錦,現在是袁貴人。
明明皇后自己非常沉得住氣,挑選的羽翼卻總是頭腦簡單。
緋晚垂眸,掩住眼里的不屑,溫順解釋道:
“各位娘娘,各位姐姐,嬪妾做這些布巾,其實是為給各位祈福的。上面并不是符咒,而是佛家梵文的一種變體,所以有些難以辨認。”
袁貴人已經到了這步,不得不繼續針對。
此時若再暗示別人出頭,速度就太慢了。
她心里慌亂,只想速戰速決。
“你說是梵文就是梵文,鬼畫符似的,誰又認識呢!”
緋晚道:“宮中有幾處佛堂,都有比丘尼常駐,請她們來認一認便是了,姐姐莫急。”
“皇后娘娘,不如宣佛堂的姑子過來辨認?”袁貴人立刻朝皇后請求。
皇后臉上不耐,克制著。
只是還沒開口,內室簾子嘩啦掀開,皇帝大步走了出來。
“你們鬧夠了沒有!”
蕭鈺臉色還蒼白。
但怒意散發,立刻讓滿殿嬪妃跪了一地。
“陛下,您頭還暈嗎?”賢妃第一個關切。
皇后也問:“陛下服了藥,可是感覺好多了?”
蕭鈺冷冷盯向皇后。
皇后挪開了目光,低頭。
“朕雖頭暈,可你們的所做所言,朕都知道!”
蕭鈺負手來回踱步,盛怒中,將案幾上一只玉石盆景摜在了地上。
嘩啦。
珠玉迸濺一地。
皇后跪在最前頭,首當其沖,被一塊碎玉崩在了胸前,砸得生疼。
“陛下息怒……”
她臉色發白。
皇帝甚少這樣發怒,偶爾幾次,也是對別的嬪妃,從沒對身為正妻的她如此過。
“夏長生,你確定,朕服用了不妥之物才會頭暈?是什么呢?”
蕭鈺走到了夏院判跟前。
夏院判跪在地上,額角全是汗珠。
“回陛下,是……多半是服用了,大概是月香……”
“多半?大概?”蕭鈺冷笑,“你方才不是很篤定嗎!”
“陛下脈搏陽亢,舌白氣促,所以臣……”
“曹濱!”
蕭鈺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
御前大太監曹濱肅著臉,沉聲宣告虎賁軍暗中查探的結果:
“夏院判的外甥在寧云府任職,治理水患不力,原本問罪當斬。
前日夏院判在鳳儀宮請平安脈,當日晚間,夏家便有人帶著三萬兩銀票,拜訪吏部尚書府邸。
吏部昨日下了公文,讓死罪的幾個官員免死,戴罪立功繼續治水,其中就有夏院判的外甥。
夏院判,您是不是太過關心外甥的死活,導致心緒不寧,所以行醫時沒法準確判斷病因?”
曹濱說完,就讓在場的另外幾個太醫,上前來給皇帝把脈診斷。
幾個太醫輪番診完,陳述的結果都和文太醫相同。
說皇帝是勞身勞心導致的暈眩,和違禁之藥無關。
蕭鈺目光銳利,在皇后身上掃過。
冷聲道:“朕暈眩減輕,頭腦清醒,是在文太醫行針之后,夏院判的藥,似乎沒起什么作用啊?”
夏院判已經跪在地上,手腳發抖。
卻還強撐著解釋:“臣的藥方是溫補之藥,剛喝下難以看到效果,要等一兩天……還有微臣外甥的事,臣實在不知情……”
“夏院判年老智昏,文太醫,以后你來當院判。夏長生,念在你多年辛苦,朕準你致仕歸鄉,本月便可離京了。”
蕭鈺淡淡地說。
夏長生怔住。
但只遲疑了片刻,就俯首磕頭。
“臣,謝陛下隆恩!微臣返鄉之后,定會日日為陛下祈福!”
他答應了今晚助力一把,換來外甥免死,等于同時涉及了宮闈和朝堂。
虎賁軍并非軍隊,乃是太祖定國前建立的私人侍衛隊,后來便發展成了專門為皇家刺探朝野動作的天子親軍。
他們在調查朝臣私隱上,很有一套。
夏院判不想再狡辯了。虎賁軍已經查得那么清楚,連一萬銀票都知道,皇帝想要處死他也有據可依。
可他還能致仕,存了體面,他便不能再哀求什么。
否則只會連最后的體面都沒有。
他磕了頭,退出了殿外。
皇帝看向袁貴人。
“你今晚脾氣很大,回去抄抄佛經養性子,抄夠一萬張紙,再出來見人。”
袁貴人目瞪口呆。
“陛下……?!”
她今天被降了一級,已經很慘了,這又要被禁足嗎?
本就無寵,禁足之后,她豈不是更沒前途了!
她哀求地看向了皇后。
皇后卻恍若未見,只是溫順低著頭。
袁貴人忽然理解了春昭儀被處置時的感受——不好用的棋子,隨時可以被放棄。
“陛下!陛下!嬪妾雖然有錯,但今晚真正出問題的,是櫻采女啊!她逼死了身邊的奴才,酒里還查出了臟東西,卻沒受到任何處置?
她和昭才人的荷包,她私下擺弄的香料,都沒查過呢陛下!
還有吳容華,整天和她們在一起,說不定也幫忙窩藏了什么東西,陛下,事關龍體,您要徹查才行啊……”
蕭鈺臉色蒼白更甚。
文太醫在旁小聲提醒:“陛下剛好一點,切勿動怒,保重龍體。”
蕭鈺靜了一會兒,舒緩情緒。
上涌的暈眩感覺褪去。
淡淡問皇后:“你覺得,該怎樣處置?”
皇后抬眼看看皇帝神色,又低了低頭,溫聲回答:
“陛下息怒,龍體要緊。宮里嬪妃們不省心,交給臣妾來處置便是。袁貴人言語不敬,該罰。櫻采女不能約束好宮人,也該罰。”
“然后呢?”
“然后……”皇后斟酌道,“大事化小,今夜之事就不再提了,您看可好?”
蕭鈺臉上的失望不加掩飾。
抬了抬手,示意曹濱。
曹濱低著頭,叫人帶上來一個宮女。
袁貴人心驚。
這是她貼身的婢子!
緋晚柔弱低著頭,扶著婢女的手,不勝勞累的模樣。
心里卻在冷笑。
今晚這一局,對方以為萬無一失,卻不知她和芷書早就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