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愣在原地,臉上的神色可以說是青白不定。
倒是柳氏,此時已經反應過來,緩步走到薛瑯的身邊跪了下來,然后雙手捧上:“民婦接旨。”
孫公公看著柳氏,含笑道:“柳夫人,陛下還有一道圣旨給你。”
柳氏看向孫公公。
孫公公繼續道:“夫人忠義,且生出貴妃和小薛侯這樣的孩子,陛下特賜二品誥命。”
柳氏連忙說道:“陛下萬歲,萬萬歲。”
孫公公將一道圣旨,放到了柳氏的手上。
另外,分別將另外兩道圣旨,放到了薛瑯和永昌侯的手上。
接著,孫公公便轉身往外走去。
柳氏回過神來,連忙看了禾兒一眼,禾兒走上去,塞了一些吃酒的銀子。
孫公公這么一走。
永昌侯就看向了自己旁邊站著的柳氏和薛瑯。
最終,永昌侯將冷冽的目光落在了柳氏的身上,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柳芳錦,是你和玉姣說了什么,對不對?”
“才讓她如此待本侯!”永昌侯冷聲道。
柳氏沒說話。
永昌侯以為柳氏是心虛,冷笑道:“柳芳錦,你忘了嗎?當初若不是我,你早是千人騎萬人枕的!哪里會有如今的風光?”
“如今你的兒女出息了,你就想著過河拆橋了,是不是?”永昌侯冷笑連連。
柳氏聽了這話,看向了永昌侯。
這一次,柳氏站直了身體,看著永昌侯的目光,沒有了從前的溫柔小意,只有冰冷和漠視,她往前走了一步,看著面前的永昌侯,奮力地扇了一巴掌上去:“薛椋!你當真以為,我愿意給你當妾?”
她明明,明明已經有了退路啊!
明明已經存夠了贖身的錢啊!
明明……馬上就要得到自由了啊,是他,是他掐滅了她和那人的情愛,折斷了她往外飛的羽翅,如今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這樣的話!
永昌侯怒目抓住了柳氏的手臂,用力將柳氏往前一拉,極具憤怒和脅迫感地說道:“柳芳錦,你敢打我?”
柳氏的一雙眸子,鑒定且暗含恨意:“我想這么做,不只一日了!”
從她入府的時候,就對永昌侯充滿了恨意。
后來,她生下了孩子們,也是想過和永昌侯本分過日子的。
可是永昌侯為了李氏,將她趕到別院去,讓她和玉慈母女分離,讓玉姣和瑯兒,小小年紀就嘗盡人間辛苦!甚至于最后回府,兩個孩子也被當成侯府的畜生一樣。
她怎么能沒有恨意?
只不過,她當初不能將這恨意顯露人外,長久的隱忍,讓她逐漸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空心人。
讓她行尸走肉一般的,在這侯府之中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當那和離的圣旨,降下的一瞬間。
柳氏方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以后,不用再受制于人了!她不是在永昌侯的是什么人,她屬于她自己!
永昌侯沒想到柳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揚起另外一只手來,想要給柳氏一巴掌。
可就在此時。
剛才一直沒說話,也沒出手參與父母之事的薛瑯,卻忽然間走上來,一把推開了永昌侯。
薛瑯順勢將柳氏護在身后,看著永昌侯沉聲道:“父親,您若還想我敬您一聲父親,便不要為難母親。”
“為難?”永昌侯被這話氣了一下。
薛瑯管這叫為難?
不是這柳氏先為難他的嗎?
薛瑯這是明晃晃的,拉偏架!
永昌侯冷聲道:“她是你母親,難道我就不是你父親了嗎?你對他有孝心,怎不見,你對我也如此孝心?”
薛瑯看著永昌侯,清秀的面容上,帶起了些許的輕蔑和嘲弄。
“孝心?”
說到這,薛瑯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永昌侯,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在田莊的那些年,我不知道父親是貓是狗,還是什么,會吃人的野獸。”
他微微一頓,繼續道:“后來,我回侯府了,在我和阿姐被大夫人以及她的一雙兒女欺負的時候。”
“我想的,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下上一把毒,將侯府之中的人都毒死……其中,當然也包括你。”薛瑯笑著說道。
他的內心之中,一直困著一頭野獸。
不幸的童年,滋生的恨意,將這頭野獸養得強壯。
若不是后來,后來先生的諄諄教導,后來阿姐的悉心愛護,他恐怕,早就將心中的野獸放出來了。
要知道,他不只一次,想將薛庚捅死,然后弄死整個侯府的人了!
依稀記得,阿姐入伯爵府后,第一次回府的那日。
他被薛庚欺辱,他的袖子之中,藏了一把匕首,那個時候……他就想將心中的惡念釋放出來。
永昌侯微微一怔,不敢相信地看著薛瑯。
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秀俊逸的兒子,看起來最是斯文出塵的兒子,心中竟然藏著這樣的惡意!
“你……你……你簡直是大逆不道!”永昌侯咬牙道。
薛瑯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開口道:“父親不必動怒,容易折壽。”
說到這,薛瑯微微一頓,揚聲道:“傳本侯命令,老侯爺身體不適,準備前往田莊修心養性。”
“若有妾室,愿意隨從者,可一并前去。”
“若不愿意去者,可賞銀放歸。”
年輕的薛瑯,站在那,用清朗的聲音說出本侯二字,如同一道利箭,刺中了永昌侯的心。
他之前還擔心,以后沒了侯位,也和柳氏和離了,京中的同僚以及權貴,都會嘲笑他。
可如今……他發現,他還是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因為薛瑯根本就沒打算給他這個,可以被人嘲笑的機會!
“你敢!”永昌侯怒聲說道。
薛瑯笑瞇瞇地說道:“父親當初,對母親說,田莊清靜,適合養病……如今父親身體不適,去田莊養一段時間,也沒什么不妥的。”
說到這,薛瑯就微微揚手:“父親,請吧。”
永昌侯臉色鐵青:“白眼狼!你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薛瑯笑了起來,并不太在意:“父親若是覺得,罵我幾句可以讓你痛快,那便罵吧!”
“你只管安心去田莊,放心,我還做不到像你那么絕情,吃穿用度,不會少了你的。”薛瑯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