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瑤嫁來之前,她便對這位未婚夫充滿了期待。
她讀過謝凌的每篇文章,逐字逐句細細研讀,每首詩她反復吟誦,她試圖從平仄韻律間,去觸摸到男人深沉隱秘的內心世界。
嫁入謝府后,她安心當好他的妻子,為他整理書卷,操勞家務。為了他,她愿意舍棄掉自己的才華,一心當好賢內助,助他在仕途與文壇順遂前行,成為他堅實的依靠。
可怎么也沒想到,她面對的竟會是丈夫日復一日的冷漠。
許清瑤一氣之下又離開了書房,她走到后面,眼皮被白花花的陽光刺到,她才感知到臉上的濕潤,用手指揩去。
不過有一件事,她對謝凌撒了謊。
她嫁過來之前,對阮凝玉這個小姑子本來就沒有什么好感。
她蕙質蘭心,見多了名門閨秀的端莊自持,像阮凝玉這般不守婦道的姑娘家,她還是頭一回見。與人私奔,讓幾位官宦公子為她吃醋爭寵,在沈世子和太子之間牽扯不清,全然沒有千金小姐應有的端莊穩重。
故此心高氣傲的許清瑤如何會喜歡她?
即便嫁到謝府后,她不少跟身邊的嬤嬤去吐槽阮凝玉。
就連那日忠義侯夫人說起皇后娘娘的不是,也是她率先說了一嘴,開的話頭。
她話語雖委婉,可其中的貶損之意,在場那些心思玲瓏的夫人們又怎會聽不出來。
誰都知道她不喜這位從謝府出來的皇后,覺得阮凝玉污了謝家門庭。
其他人為了巴結討好她,于是才紛紛七嘴八舌附和的。
只是,這事實她從未向謝凌透露過半點,一直深埋心底。
可是,他怎么能這么說她?
就連公公、老夫人他們,皆視出了這位皇后為家族之恥,既然長輩們都這般態度,許清瑤心中不禁委屈,自己怎么就說不得了?
但謝凌的態度很明確,他反感她這般對小姑子評頭論足。
于是許清瑤迅速調整情緒,她不能因此而失去了謝凌對她的尊重和耐心,于是她往后都偽裝得很好。
之后她都小心翼翼的,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皇后的名字。
就算家中有人提及皇后,當著謝凌的面,許清瑤也會替阮凝玉說句好話。
事實證明,她的做法十分明智,謝凌跟她的關系逐漸和緩,不再疾言厲色,也很尊重她這位妻子。
晚歸時,若見她還在等候,男人也會帶著歉意輕聲安撫。家中瑣事,他亦會主動與許清瑤商議,尊重她的意見,相較從前,夫妻二人相處愈發融洽,日子也越過越和順。
但謝凌不在的話,她還是會私底下跟奶嬤嬤說起皇后。
只因上次那件事,加深了她對皇后的厭惡。
“嬤嬤,您瞧瞧,這皇后娘娘又鬧出了新花樣。聽聞她近日又要在宮中大行舉辦詩會,大概是想借此宣揚下自己的才情吧……”
畢竟皇后去翻翻皇后本紀,哪個不是德才兼備,誰會像她一樣。
許清瑤漫不經心地放下茶盞。
現在京城的人都在說皇后娘娘之舉實在是有些鋪張浪費。
奶嬤嬤給她捏肩膀,笑道:“這京城里隨便拉出一位千金,那才情都不見得比皇后娘娘差。若皇后往后還執意要在眾人面前賣弄文采,老奴瞧著,到時候別說出風頭了,指不定還得把皇家的顏面丟個精光,淪為大家的笑柄呢。”
“不過,要論才情,那些個千金小姐可遠遠比不上少夫人。”
“想當初,少夫人有幸得梅塢居士親自指點,還被他老人家認可,這等殊榮,旁人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到時只要少夫人在詩會上稍微露一手,定能讓皇后相形見絀,羞愧不已。”
許清瑤卻是羞澀地低下頭。
“不了,阿凌說謝家兒媳應行事低調,不可先聲奪人。我怕有違阿凌的心意,也壞了謝家的規矩。”
她乃謝家長孫媳,應為以后的妯娌樹立起良好的典范。
許清瑤在出閣前,曾在各種宴會上遠遠見過那皇后一面。
當時只覺得阮凝玉長相太過姣艷,就像紛華靡麗的珠寶,華而不實。就算阮凝玉努力當上了中宮,許清瑤也覺得對方是在以色侍人,從來不覺得皇后是靠自己的真才實學。
阮凝玉顯然配不上這份榮耀,不過是個徒有其表、以色侍人的淺薄女子罷了。
許清瑤就是不喜歡她。
只是沒想到的是,幾日后的詩會上,皇后非但沒鬧出笑話,并且憑著一首即興的詠物詩引得了滿堂喝彩。
她哪里知道,在那些旁人看不到的日子里,阮凝玉為了提升自己的才德,付出了多少努力。為了能在詩詞創作上有所精進,她還特意請來朝中的文學大家,虛心向他們請教。
許清瑤明顯笑容有些掛不住。
當時有人見她在場,便邀請她一起作詩。
謝凌拒絕了:“夫人一貫低調,便不與皇后娘娘及諸位才媛在這詩會上爭奇斗艷了。”
他不卑不亢,盡顯大家公子的風范。
所有人都是對她投來了羨慕的眼光。
他們都以為是謝大人護妻,怕她作詩搶了皇后的風頭,才這么說的。
可許清瑤卻覺得難堪。
只有她知道,并不是這樣的,不是!
謝凌根本就不會在乎她的感受,在家中他雖維持著身為丈夫對妻子基本的尊重,卻對她從來都是漠不關心的。
有時候,許清瑤都覺得自己跟沒成婚一樣。
謝凌之所以會這么說,是他看出了阮凝玉那首詩作得太好,連素有才名的自己都無法能保證作出一首與之媲美的。
謝凌婉拒他人,不過是為了維護她的尊嚴。
而對方,竟然是那位她素來都看不上的阮凝玉。
大抵是勝負欲在作祟,她不覺得自己會輸給皇后。
許清瑤一時沒理會謝凌眼中的制止,還是上前了。
這時,那位儀態萬千的皇后娘娘見她便是自己賜予給謝凌的妻子,于是正饒有興致地看向她,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美得世間失色。
許清瑤還是不喜歡她,因為阮凝玉生來就與她們這些正經的大家閨秀不一樣。
于是她當場念出了一首詩。
周圍響起了一陣禮貌性的掌聲,可許清瑤卻敏銳地察覺到,這掌聲遠不及方才阮凝玉詩作引發的那般熱烈。
阮凝玉見她是謝府女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閃,還是顧及了她的顏面,笑盈盈道:“謝夫人這首詩,意境清幽高遠,遣詞造句更是精妙絕倫,盡顯才情。如此佳作,本宮定要賞賜才是。”
許清瑤接過了宮女遞過來的錦盒,強顏歡笑。
回府踏入院落,四下無人,許清瑤情緒決堤,她猛地轉身,抬手狠狠一揮,那錦盒便從婢女手中飛脫。
盒蓋彈開,里頭的賞賜滾落一地。
一道清冷聲音自身后陡然響起:“你這是在做什么?”
不料本要去公公那里的謝凌卻出現在了身后。
謝凌擰眉,再尊貴的官袍也掩蓋不了他神色的一片冷然。
他俯下身,親自撿起了地上的賞賜,珍重地將它們放回錦盒,“這可是皇后娘娘的內賜之物,若是此番失態之舉傳到她耳中,你可知道,這按律是要論罪的!”
見她臉上淚痕還在,可謝凌卻無法動容。
許清瑤柔情落淚,她渴望得到丈夫的安撫:“我在詩會上輸給了皇后……阿凌,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
然而,謝凌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神平靜如水。
“你明明知道,我事先警告過你。”
男人不明白她在裝傻什么。
許清瑤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竟然在說她咎由自取!
一直以來她自恃才情,對皇后諸多不屑,卻忽略了自身的提升。如今阮凝玉用實力證明了自己,而她卻在原地踏步。
可更讓她崩潰的是,自己的喜怒哀樂,在他眼中仿若無物。
他無法共情自己,也不想共情!
“再者說,你我這段親事還是皇后娘娘親賜的恩典。”謝凌微微抬眸。
他眸光微動。
“于情于理,你理應待她好些,對她心存感激,而不是將她賞賜的物件隨意扔在地上。”即使非他心中所愿。
她討厭未央宮里那個女人!她就是討厭,又怎么樣!
就算她跟阿凌的親事是皇后賜予的又怎么樣?就算皇后不下旨,憑自己的才貌與家世,依然遲早贏得阿凌傾心,皇后不過是順水推舟,她又何須為此對皇后感恩戴德?
“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回去歇息了。”
他就這樣冷漠地離開。
許清瑤哭得聲嘶力竭。
此事過后,她便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
從此之后,她這位謝夫人便跟皇后那位小姑子維持著表面的關系。
但背地里,哪位夫人太太不知道她厭惡皇后?
漸漸的,她厭惡皇后一事,在這貴婦圈子里成了公開的秘密。
又過了幾年。
可成親幾年了,謝凌一次都沒有來她那里過夜。
當然,在外人眼里,她這“肚子”遲遲都沒有動靜。
頭兩年的時候,雖然成親前他便跟自己說過不會履行夫妻的義務,但她當然不信,男人怎么可能沒有那樣的欲望?何況像她這種姿色的女人。
但無論她使出百般解數去勾引他,他就是無動于衷。
最后,連她都開始迷茫了。
夜晚,許清瑤坐在妝臺前,對著銅鏡怔怔發呆,鏡中女子面容姣好,卻難掩眉眼間的落寞與憔悴。
她梳著發,最后放下綠檀木篦,她伸出手去撫摸自己這張嬌嫩的臉蛋,她不明白,為什么會有男人舍得不碰她一下,親眼看著她這朵嬌艷的花慢慢枯萎、凋落。
她對著與自己最親的奶嬤嬤呢喃:“你說,阿凌他……是不是有什么隱疾。”
“是不舉,還是他其實……并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
奶嬤嬤嚇得去關上所有窗戶,怕此事被他人聽見。
“少夫人,你怎么能這么想公子!定是你昨夜睡不好,這才胡思亂想。”
許清瑤卻以帕啜泣:“我沒有亂想!”
“你想想,這么多天過去了,阿凌完全沒有那方面的心思……你再好好想想,他是不是不喜歡丫鬟伺候,身邊都是男仆……”
許清瑤雙目空茫,能灌進風。
“嬤嬤……”
她抓住奶母的手,“我聽說,京城有些公子好男風。”
奶嬤嬤白了臉。
“若真的是這樣的話,少夫人你打算怎么辦?”
許清瑤想了許久,這次她已然決定了。
“你托人去外頭找兩個男童,把他們帶進府,就說是給大公子當書童用的,給大公子房里送過去。”
奶嬤嬤一臉心疼又駭然:“少夫人!”
你怎么能對大公子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謝凌真的喜歡男人的話。
許清瑤似用盡全身力氣,緩緩開口:“到時,對外便稱我懷孕了,從外頭抱個孩子,養在我膝下……”
女人含淚合眼。
她清楚,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這是徹徹底底的委曲求全,將身為女人的驕傲狠狠踩在腳下。
她舍棄的,不僅僅是女人生育的權利,更是女人的尊嚴。
可是她不想讓這個家散了,她真的愛慘了他,她不能沒有他,她寧愿永遠守著這個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安安靜靜地當他的妻子。
這樣的話,謝凌也會對她愧疚,也會真心地愛她、愛重她,即便舍棄身為女人的尊嚴與權利,她也甘之如飴。
許清瑤趴在床頭哭,長發如夜里的綢緞般冰涼,“就這樣吧,不要再說了,嬤嬤,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嬤嬤,你出去……”
奶嬤嬤嘆了口氣,離開了這間屋子。
兩日過后,嬤嬤便真的聽從她的話,從外面找來了兩個身世清白、身體干凈的男童給大公子屋里送過去。
一路上,嬤嬤不時警惕地環顧四周,生怕被旁人瞧見。
這是內宅里的腌臜事,絕對不能傳出去,影響了公子和少夫人清譽!
許清瑤坐在妝臺前,看著自己身為女人年輕又美麗的臉龐,她心如死灰,對嬤嬤做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要能挽留住丈夫的心,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不曾想,嬤嬤卻被謝凌的人給抓了起來,杖責了二十。
夜里丫鬟提著燈籠,在前方開路,許清瑤披著件翠玉珠簾的披風,步履匆匆地趕至現場。
夜色沉沉,仿若一塊巨大的墨色綢緞,沉甸甸地壓在謝府的上空。
她的奶嬤在地上奄奄一息,吐出口鮮血,氣息微弱,“少夫人,救我……”
許清瑤瞳孔一縮,怒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將吳嬤嬤給扶起來!”
她轉頭,努力讓自己鎮定,“阿凌,你這是做什么?!她好歹是我的奶嬤嬤,半個母親,你怎么能這么對待她?!”
“這話,應該是我問夫人才是。”
許清瑤心里咯噔一下。
謝凌面色冷峻,他微微側頭,目光掃過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嬤嬤,沒有一絲憐憫之色,“她私自將不明身份之人帶入我房中,觸犯府規,本就該罰。”
“府規?你眼里只有府規嗎!吳嬤嬤一心為我,她兢兢業業為這個家操勞,她何時有過二心?今日之事,不過是因我囑托,要怪便怪我,你何苦拿她撒氣!”
許清瑤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他打的是奶母嗎!他分明打的是她的臉!
周圍不相干的下人早就被叫了出去,很快,蒼山將兩個偷溜進去上他床的男童押了出來,那兩個穿青衣的孩子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一時哭哭啼啼。
男人聲音透著徹骨寒意,“還有,豢養男童,按我謝家家規,當嚴懲處置。”
許清瑤渾身猛地一顫。
“阿凌,你怎能如此狠心?我做的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我不過是想挽回我們的婚姻,想讓這個家像個家!你卻只知拿家規壓我,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我不是你的結發妻子嗎!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許清瑤氣得發抖,她怎么都不信,世上竟然會有男人這樣待她。
謝凌:“規矩就是規矩。”
像是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許清瑤身子微晃,后退了一步。
謝凌卻看也不看她。
“來人,將夫人帶出去,禁足三個月,罰半年月例,一步都不許踏出院子。”
下人們早已嚇得瑟瑟發抖。
他們偷偷交換著眼色,大公子是不是罰得太狠了些……
兩名身形魁梧的家丁上前,微微躬身,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夫人,請吧。”
許清瑤笑了,燈籠映出的光輪照在她蒼白似鬼的臉上。
他并不喜歡男人,兩個男童,他都沒收下。
不舉?
更不可能了。
人越是缺什么,越會想證明什么,也會花得越變態,可他一次都沒來她的房中。
“呵呵,呵呵……”
像是鬼魂的笑聲、哭聲、尖叫,怨入了骨髓,被風一吹,叫人聽了都心慌。
“謝凌!你莫不是還對當年詩會那日,我摔了皇后賞賜之事耿耿于懷?故而今日,你才借著這由頭,來狠狠報復我,是不是?!”
是了,定是了……以前她哪怕只是對小姑子稍有微詞,謝凌都會面露不悅,如今想來,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否則,他今夜為何要發這么大的火!
繡廊掛著的燈籠里的燭火,在死寂中不安地搖曳著。
謝凌擰眉,清雋的臉上出現了驚訝、不解、困惑,最后化作成了常年的冷漠。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么。一派胡言,成何體統!”
“我胡說?”許清瑤仿若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笑,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轉,“讓我猜猜,接下來你是不是又要指責我無理取鬧了?”
謝凌眉擰得更深。
“你說啊!”
謝凌:……
他的眉間擰出一個“川”字,可想而知,他的耐心早已消耗殆盡。
他不明白,這明明只是庭蘭居的家事,為何要把沒有干系的人牽扯其中。
月色極美,謝凌孤身佇立在這如水的月光之下,一陣微風輕輕拂過,撩動他的發絲。剎那間,往昔那些或喜或悲的畫面,毫無征兆地涌上心頭,一下便想起了從前。
謝凌恍惚了。
他目光飄向庭蘭居的雕花窗欞,思緒萬千,平著音調:“不過是尋常夫妻間的齟齬,你做出的腌臜事,提皇后做甚?”
他很討厭有人跟他提起皇后。
許清瑤卻聲嘶力竭地怒吼:“謝凌,你不是最喜歡拿規矩和道理壓我么?怎么說起皇后的事,你便一句話也不說了?!”
“你說啊,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哦!我知道了,所以她當初才會給你賜婚,呵呵,怪不得,怪不得……你們真惡心!原來是打著賜婚的幌子,好掩蓋你們那見不得人的茍且之事!”
“你信不信,我明日就去找皇后對質!告訴旁人,你們兄妹二人誆騙陛下、世人,到底有多惡心!”
“你說啊,你是不是喜歡她!是不是從一開始,你滿心滿眼就只有她!”
許清瑤也知道,多年積攢起來的怨恨,得不到丈夫的愛,已經將她逼入了絕境,將她逼成了困于內宅的瘋女人!
她也是氣極了,才會這樣對他毫無顧忌地胡亂發脾氣,才會口不擇言,將世間最惡毒、最傷人的話語一股腦地傾瀉而出,只為了能戳中他的心窩,讓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承受的痛苦。
哪怕只有一瞬也好,只求他能因此心疼心疼自己,能將目光稍稍在自己身上停留,對自己多幾分在意。
卻不知,她親手在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夫妻感情上親手劈出了一個口子,撕開了彼此維持的臉面。
謝凌:“是。”
剎那間,風停樹止,院落里的所有聲息全都詭異地藏了起來,就連月亮也嚇得躲在了云層之后。
許清瑤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
定是她聽錯了,或者,阿凌是在跟她說氣話!
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阿凌是為了氣她,才這么說的。
她開始后悔了,她想對他說,她錯了,原諒她好不好,她知道他有底線,迂腐騰騰,最討厭別人說出這種惡意揣測他的話。她適才說的也全都是氣話,別生她的氣……她是太愛他太在意他了,才會口不擇言……
不曾想——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么?”
仿若將所有的偽裝都徹底卸下。
謝凌笑:“那我再說一遍,我愛她,可滿意了?”
滾滾孽海,愛得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