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見慣了前世這個舅舅黑白不分的作為,阮凝玉早已見怪不怪了。
長輩沒讓她站起來,她就只能這樣跪著。
今日謝家祠堂舅爺們的詰責,她沒有一絲畏懼。
反而讓她感到恐懼的……是前世那個高不可攀的男人手持戒鞭代為主持家法的一幕。
光是想想,阮凝玉就覺得能將唇咬出血。
聽著謝誠寧偏心眼的嚴詞,她的手撫過膝,始終低眉順眼的。
“二舅父,三舅父,私奔我自當領罰。”
“可私奔一事……不見得是我一人之過。”
阮凝玉說完,又抬起霜雪般縹緲冷淡的眸子,里頭波光如華。
“更何況,我與小侯爺兩人清清白白,何來有染這一說法。”
謝誠寧愣住,“你這是什么意思?”
阮凝玉脊梁挺直,聲音如小珠落玉盤,悅耳動聽。
“那日,可曾有誰見我跟出門私奔了?”
“還有,誰又能證明我跟小侯爺關系不清白?”
何洛梅本來提著一顆心,還以為她能說出什么厲害些的話來呢,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讓人貽笑大方的話。
她用帕子掩住上揚的嘴角。
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謝誠安皺眉,合眼不語,謝誠寧卻是氣笑了,他氣得抖著手指指她。
“好,好!都死到臨頭了,你還敢狡辯!”
見自家小姐一直不說話,謝易墨的婢女菱香有些著急。
阮表姑娘在院子里如此挑釁自家小姐,怎么能如此輕易地就放過她?!
菱香此時出聲了。
“表姑娘,分明是你指使自己的婢女攪爛了自己的衣裳從而陷害我們家姑娘,這也便罷了。而事到如今了……你還是要無理取鬧惹夫人和老爺生氣么?”
阮凝玉沒作聲。
菱香又看向了不遠處的何洛梅,見到對方眉眼舒展,便又繼續輕聲細語。
誰讓小姐心儀的李公子,平日來謝府時總會多看阮凝玉一眼,從而忽略了小姐。她就是想替小姐狠狠收拾一下表姑娘!
“初七那天,表姑娘在后院的西園子里翻墻同沈小侯爺會面然后坐上馬車,可是被奴婢同小姐給撞見了!奴婢可以作證,如有謊話,天打雷劈。”
菱香目露諷刺:“表姑娘,你說這種話,不覺得自個打自個的臉么?”
阮凝玉聽完,嘴角卻詭異地勾了起來。
“哦?二表姐跟四表妹當真見過我同沈小侯爺私會了,能證明我跟沈小侯爺的私情?”
聽到這里的時候,何洛梅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皺眉,剛想打斷菱香的話時。
誰知菱香卻以為自己抓住了阮凝玉的小辮子,立刻挺了挺身子。
“那是自然!更何況先前表姑娘你同小侯爺就有些勾勾搭搭不清不白的,小姐跟文姑娘全都是看在眼底的,只是看在表姑娘是姑娘們表妹的面子上,不想去說罷了!誰能想到表姑娘禮義廉恥都不要了,竟然打算同沈小侯爺雙宿雙飛!”
誰知,她剛說完,便見一身淡雅襦裙的表姑娘沖她微笑了一下。
菱香正納罕,便見聽完的阮凝玉面色冷淡地道。
“凝玉為謝府表姑娘,與人私奔,自是有罪。”
“可是二表姐跟四表姐先前明知我執迷不悟同小侯爺勾搭不清,卻冷眼旁觀,一罪有未盡做姐姐的責任,在我糊涂時未對我約束加以指點,反而是我背后幸災樂禍,坐等看笑話,任我一錯再錯險些,誤入歧途,敢問表姐們這哪里是一個書香世家做姐姐該有的品行?”
阮凝玉已經想通了。
她就算重生了一世再一通天的本領,木已成舟,也必定逃不過家法伺候這一環。
既然這樣,她也要把謝易墨和文菁菁兩人拖下水!
陷害她就想置身事外,做夢!
“放肆!”
“阮凝玉!”
夫妻倆同時出聲。
何洛梅面色鐵青。
謝誠寧也被她的所言所行瞠目結舌到了。
這一日本來就是來處置她這個孽障的,可沒想到她居然目中無人不自量力地想要拖她兩個表姐下水?!
關墨兒什么事?!
謝誠安還在場,眼見她要是繼續這么說下去的話,就會對自己的女兒不利。
“這里的謝家祠堂,豈是你信口胡言隨便放肆的地方?!”
怒火攻心的謝誠寧想也沒想,便隨手拿起旁邊桌上的一個茶盅,氣急敗壞地就朝跪在地上的外甥女扔了過去。
春綠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小姐!”
只見哐當一聲。
以及那痛苦的悶哼,可見謝三爺的力道是下了狠勁的。
所有人看過去,便見那個茶盅掉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而表姑娘的額上,通紅一片,很快腫起了一個淤青的包,瞧著有些嚇人。
可她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目光依然凜然得不可侵犯,連眉都沒蹙一下。
阮凝玉像沒有看到謝誠寧的暴怒,而是繼續冷聲道:“第二個罪名,便是二表姐四表姐明明知情我同小侯爺不清不楚,卻不上告家中長輩,隱瞞數月,害得我無人阻攔,無人管教,害我犯下私奔這滔天大罪,以至謝府滿門在京城遭人恥笑。”
說完,她便對著家中幾位長輩俯下身,叩拜了個大禮。
“凝玉敢問二舅父三舅父,兩位表姐是否也要擔一份責?”
只要無人應聲,她便長跪不起。
“你,你!真是無法無天了!”
謝誠寧剛想對著她一巴掌扇過去,但他的手剛舉起來,便聽到了旁邊謝誠寧在泡茶的聲音。
阮凝玉的話有理有據,他沒道理再對她動粗動手,一口郁氣憋在心頭,他只好生生地壓下怒氣。
何洛梅臉上賢妻良母的笑容有些快要繃不住了。
她何曾想過,阮凝玉不過是外出了幾日,回來之后人便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僅膽大包天了,居然還能言善辯巧舌如簧。
眼見阮凝玉露出了鋒芒,何洛梅眸里瞬間露出毒光。
先前的阮凝玉已經危及到了謝易墨的利益。
如今,阮凝玉更是不能留!
阮凝玉雙手貼于地面,頭伏在地上。
她知道,只要給謝易墨和文菁菁兩人戴個高高的罪名,逼得謝家人不能坐視不管,她才可以將對方都拉下馬。
她知道這些都只是時間問題。
一時間,謝家祠堂陷入了窒息詭異的沉寂。
阮凝玉以額貼地,長跪著,不知道跪了多久,等她重新睜開眼,將目光落在她前面的地面時,卻發現眼前早已在她不知不覺時多出了一道云緞繡金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