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靠近,他身上那股清淡的冷香,開始似有似無地繚繞在黎笙鼻尖。
那是一種極溫柔的氣味,隱隱透著清冷的檀香,與他清雋克制的氣質極為相稱。
不濃烈,卻格外干凈好聞。
黎笙不由自主地輕吸了口氣。
原本還有些拘謹僵硬的背脊逐漸松弛下來。
她側過臉看了謝景一眼,小聲說:“這些藥材,大部分都要去城外的藥莊才買得到,我們的人,有熟識的藥商嗎?”
謝景看著她,點頭:“有,我讓青柏帶人去備,你不必操心。”
黎笙聽完,又低頭在紙上添了一味藥。
“這味甘松也得有。”
謝景靜靜看著她,目光落在她專注的側臉上。
她神色專注,話漸漸也多了起來。
不再只是點頭搖頭。
而是主動詢問和討論,偶爾還會抬眸看他一眼,眸子亮亮的。
謝景察覺到她的變化,唇角彎起。
黎笙寫好的藥材清單,謝景立刻吩咐青柏帶人出城去采辦,不出半日,所需之物盡數備齊。
之后的五天,謝景幾乎每日傍晚便會按時出現在藥爐旁。
洗藥、搗碎、稱重、熬煮……
只要她說一句,他便照做,細致而耐心。
黎笙起初還有些不自在,漸漸地便也習慣了。
兩人一邊熬藥一邊說些輕松閑話,有時謝景會講朝中的瑣事,有時黎笙也會說起烏黎族的童年舊事。
五日轉瞬即過,藥也終于熬成。
黎笙將藥封好之后,抬頭對謝景笑道,“這樣就不怕蠱失控了。”
“辛苦你了。”謝景接過藥瓶,溫聲道。
黎笙搖搖頭,笑道:“你不是每天都在幫我嗎?辛苦也該是一人一半。”
謝景眉頭微挑。
這五日下來,兩人的關系又重新恢復到兩個月以前的狀態了。
很好。
大梁皇宮,凝香殿。
謝景將藥瓶放到桌上,“將這藥下到黎無恙的飲食中,每天一勺,切不可間斷,讓他把這藥吃完,可以穩固他身體內的蠱蟲。”
沈清妍接過瓷瓶,用力點頭。
“放心,他現在什么都聽我的,并不難辦。”
黎笙站在一側,眼神中帶著些許不舍,“沈姐姐,我們過幾天就要回大晉了。”
沈清妍愣了片刻,隨即展顏一笑。
她笑容溫和,卻藏著微不可察的酸澀,“好,這里的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謝景目光落在她身上,“半年內,大晉必會起兵。到那時,你也能回大晉了。”
沈清妍微微頷首,沒有多問計劃。
能不能回到大晉,她已經沒那么在乎了。
她只想報仇,讓大梁血債血償。
謝景從袖中取出一枚沉甸甸的銀色腰牌,遞向她。
“這是沉光令,你拿著它,可調動大梁境內所有我安插下的暗線勢力。一旦出了事,他們會保護你離開。”
沈清妍接過,“好。”
三日后清晨,霧氣尚未散盡。
謝景站在車前,他環視四周,確認一切妥當,才轉身走向屋中。
黎笙已經換好衣衫,她抬頭看向謝景,猶豫著開口,“我能去跟韋無雙告個別嗎?”
謝景聽后,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不妥。我們此次離京,不宜聲張,貿然告別,反而容易引人懷疑。”
黎笙抿了抿唇,“那我給他留封信可以吧,總不好不告而別。”
謝景點了點頭,語氣溫和:“好。”
她將信件交給府中的小廝,讓他親自送到韋無雙院中去。
可當那小廝悄悄出府后沒多久,青柏就已在府外將他攔下。
一刻鐘后,信被恭恭敬敬送到謝景面前。
謝景單手接過那封信,指尖一挑,便將其拆開。
信上只有寥寥數語。
“韋無雙,我們要走了。我不能來見你,但愿你安好。他日若有緣,再相見。”
謝景合上信紙,臉色漸緩。
他將信重新封好,吩咐青柏,“按原計劃,送過去吧。”
青柏應聲離去。
而此時,馬車已經備好,黎笙也正站在門廊前回望府中。
謝景快步走上前,輕聲道:“走吧。”
馬車啟動,緩緩駛出李府。
秋意漸濃,車隊緩緩行進在通往大晉的官道上。
原本謝景安排得極為妥當,擬定最快十五日便可抵達大晉京城。
可才行至第六日,他便染了風寒,一路高燒不退,終究支撐不住,暈倒在了夜宿的驛館內。
黎笙嚇了一跳,連夜守在他床前。
謝景臉色蒼白,額角不斷滲出冷汗,
黎笙手忙腳亂地拿帕子為他擦汗,又吩咐侍女去煎藥。
可夜風寒涼,臨時請來的郎中也只能開些祛寒退熱的藥,不能立刻見效。
“謝景。”黎笙輕輕喚了他一聲,指尖輕碰他額頭,溫度滾燙得讓人心慌。
謝景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喃喃喊了聲:“黎笙……”
黎笙心中忽然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她低頭靠近他耳邊,輕聲應著:“我在。”
她守了一夜,直到天微亮,謝景才退了燒,氣息也漸漸平穩下來。
往后的幾日,他們不得不放慢腳程。
車隊每日行不過幾十里,沿途駐足,時常歇息。
謝景的病未痊愈,只得每日靠著馬車歇著。
這日午后,陽光正好,謝景倚靠著軟枕閉目養神。
黎笙靠坐在他對面,一邊研磨藥粉,一邊偷看他。
他雖憔悴了些,氣色不如往日,可輪廓依舊俊朗,眉目深沉,連閉著眼時的睫毛都極為好看。
她盯了太久,竟沒注意到他已經睜眼。
謝景低啞出聲:“看什么?”
黎笙一愣,臉頰微紅:“看你有沒有再發燒。”
謝景笑了下,他緩緩坐起,聲音低啞溫柔,“你也累了,睡會兒吧。”
“沒事的,我不累。”黎笙輕聲說。
謝景低頭看著她。
少女神情專注,一雙水眸溫柔地看著他。
他還未痊愈,身體很虛弱,可這一刻他只想將她攬進懷里,好好抱一抱。
又是五天。
馬車行至河畔時。
謝景病勢雖退,卻仍未恢復體力,夜里時常咳得厲害。
黎笙坐在他身邊,替他掖好被角,又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才輕聲問:“還難受嗎?”
謝景搖了搖頭,聲線微啞,“好多了。你去歇息吧。”
“沒事,我不困。”黎笙端起藥碗,又一次試了試溫度,才遞到他唇邊。
“剛好,不苦,我放了些陳皮進去。”
謝景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才低頭一口一口喝完。
她每次給他喂藥,都要試溫,調味,有時甚至會親口嘗一口,確保入口不會太難。
喝完藥,黎笙擰干帕子,細細替他擦手,再將手爐放近一些。
燭光下,兩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