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仰起頭,臉頰泛著酒后的紅暈,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我說……我最喜歡你了呀,謝景……”
“你最喜歡誰?”
黎笙含笑湊近了一點,“謝景啊。”
她說完沒多久,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
靠在謝景懷里,眼睫輕顫了一下。
她困倦極了,下一瞬便徹底沒了聲息,呼吸綿長安靜地睡了過去。
謝景低頭看著她。
懷中的少女眉目柔和,臉頰因為酒意而泛著緋紅,唇角微彎。
她的發絲落在他的手背上,癢得他心口一震。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低下頭,在她臉頰輕輕吻了一下。
極輕極淺,卻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謝景看著她熟睡的模樣,在心中默默道。
我也喜歡你。
翌日。
黎笙悠悠轉醒,只覺腦袋昏沉沉的,像被人敲了一棒。
“好疼……”
她嘟囔了一聲,宿醉后的不適讓她連睜眼都覺得吃力。
黎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總覺得那里有點怪怪的。
昨晚……好像有什么東西咬了她一口。
可指腹所及,卻什么也沒摸到。
難道是她記錯了?
黎笙神情里帶著幾分疑惑。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侍女端著熱毛巾進來,見她醒了,立刻露出笑容。
“姑娘醒啦?廚房已經備好早膳了,要不要現在過去吃?”
黎笙點點頭,侍女伺候她洗漱更衣。
片刻之后,黎笙換上一身淺杏色的常服,邁步去了主屋用早飯。
桌上是熱氣騰騰的豐盛早點。
侍女將一碗熱湯端了上來,放在黎笙面前。
“姑娘,這是公子一早吩咐廚房煮的解酒湯,說您醒來后頭定是疼得厲害,喝了這湯就能舒服些。”
黎笙接過瓷碗,感受這瓷碗傳來的溫熱的感覺,心下也是一暖。
她抬眸四下打量了一圈,院中空蕩蕩的,沒有見到謝景的身影。
“謝景呢?”
侍女搖了搖頭,“回姑娘,謝公子一早便出去了,并未說去處。”
張府。
謝景背負雙手,立于窗前,低聲吩咐著。
“等你坐上吏部尚書之位,第一步,是將戶部與兵部里我們的人調進吏部,第二步,朝中能干之臣,一律拖延升遷。然后再將我們的人全都暗中升上去。”
張青坐于一旁,聽得越多,眉頭皺得越緊。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可謝大人,如今的吏部尚書韓大人是皇上登基前就最信任的人,這些年屢屢立功,朝中對他多有稱贊。”
“我三年前才入仕,如今也只是個正六品的主事,皇上怎會把吏部尚書這樣的位置交給我?”
謝景聞言輕笑。
“會給你的。”
大梁皇宮。
沈清妍坐在黎無恙懷中,柔聲說道:“皇上,臣妾近日聽聞張青治事有方,操守清廉,不如提他為吏部尚書,也好為皇上分憂。”
黎無恙聞言眼神里閃過一絲迷惘。
“張青……”他低聲喃喃,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沈清妍察覺到了他的遲疑,語氣更柔了幾分:“皇上不是說過,信臣者用之,疑臣者棄之?”
“張青雖年輕,但忠心耿耿,最難得的是清白無瑕。您若不用,倒叫那群老臣得意了。”
黎無恙聽著她的聲音,神思再次被牽引。
那些迷霧般的雜念仿佛被一陣柔風撥散,取而代之的,是沈清妍溫柔的聲音。
他眼中的遲疑頃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順從與迷戀。
“你說得對,就照你說的辦。”
李府。
庭院里燭火點點,飯香順著夜風飄散開來。
謝景順著香氣走進去,正見黎笙彎著腰,正吩咐侍女將菜肴擺到桌案上的不同位置。
少女今日穿得簡單,鬢邊一縷碎發垂落下來,被她隨手挽到耳后。
謝景腳步輕了些,立在門口看她片刻。
心一寸寸軟了下來。
黎笙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一眼看到他,眼睛便亮了。
“你回來啦。”她眉眼彎彎道。
謝景走近她身邊,“怎么今天親自動手了?”
“今天在街上,看到有賣綠竹筍的。”黎笙說著,伸手指向桌上中間那道菜,“我們烏黎族也有這種筍,我從小吃到大,有一種特別的做法,一直想做給你嘗嘗看。”
她說得認真,為他介紹桌上的幾道菜的名字與做法。
“這個是雪筍燉雞,用的是山上的老母雞和綠竹筍一起燉的,湯清味鮮。”
“還有這個,是我們烏黎的酸辣筍絲,夏天吃特別開胃。”
謝景一臉溫柔地看著她。
等她介紹完,才坐下準備吃飯。
謝景動筷剛要夾菜,黎笙卻先一步伸出筷子,給他夾了一塊燉得軟嫩的雞肉,放在他碗中。
“這個你試試看,今天燉得特別入味。”
謝景看著碗中菜,唇角彎起,夾起放到嘴中。
黎笙吃了幾口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筷子,有些遲疑地問。
“我昨晚……喝醉了之后,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你不記得了?”
黎笙一聽,頓時緊張地坐直了身子,“那我真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我該不會——”
謝景看著她的眼睛,心中竟生出些說不清的失落。
他原以為她記得,所以今天才……
罷了,或許是酒后胡言吧。
他輕聲道:“沒有。你喝醉之后,很快就睡過去了。”
黎笙聞言,明顯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怕我亂說話呢。”
謝景抬眼看她,少女笑意燦爛,吃得專注。
他沒再多說什么,只是低頭繼續吃飯。
之后的整整一個月,謝景都在忙,早出晚歸。
黎笙一整月都沒有見到他幾次。
長夏將盡,風中透著燥意,大梁京城的天空卻如同這朝局,壓抑沉沉,不見晴光。
一個月來,大梁朝堂風云突變。
從禮部到戶部,從刑部到中書省,皇帝一紙令下,舊臣去,新臣來,短短月余,朝中風向驟變。
曾經執掌權柄多年的幾位老臣,不是辭官,就是被貶,或是在一夜之間暴斃家中。
與此同時,大梁民生日益艱困。
賦稅加重,糧倉短缺,盜匪四起,邊境小亂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