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王府。
香爐中青煙裊裊,謝景坐在案前,垂眸看著面前的奏折。
門外腳步聲響,侍從青柏步入,躬身行禮。
“景少爺,王妃方才遣人送來,這是明日加冠禮的儀程和賓客名單。”
謝景接過后打開,看了一會后,眼神漸漸飄遠。
忽然開口道,“去查一查烏黎族的事。”
青柏一怔,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這個事情,但還是很快頷首,“是。”
翌日,清晨
王府上下早早便熱鬧起來。
今日是謝景加冠之禮,大門外高朋滿座,府中賓客絡繹不絕。
朱紅門扉開得極闊,金紋喜幛自廊前一直鋪到儀堂。
內院里,謝景穿著玄青朝服,腰束玉帶,發束高冠。
整個人沉靜如松柏,端正得無可挑剔,像初霜覆松,不寒而肅。
儀禮未畢,不便喧嘩,但人群中仍不時有竊竊私語。
“這便是謝家二郎?當真不凡……”
“最重要的是深得皇恩,皇上的帝師可就他一個,皇上如今還小,很多事情都會問他的意見,這樣的地位,你自己掂量掂量……”
“二弟好像比前幾天又高了些。”謝驚春雙臂抱胸,小聲對謝玨說。
“二哥哥一直都很高啊。”謝玨笑嘻嘻地湊上前,“等我加冠的時候也要這么風風光光!”
他們兩個在那邊嘰嘰咕咕。
堂前主位上,秦九微與謝硯禮并肩而坐。
秦九微身著淺青色宮裝,鬢發插玉,面上帶笑。
看著臺下自家孩子的模樣,眉眼間都是掩不住的欣慰與自豪。
禮堂正中,鐘磬齊鳴,群賓肅立。
禮官高聲唱名。
“加冠之禮,開始——”
謝景緩步行至堂前中央,俯身跪下,衣袍鋪展如水墨山川。
謝硯禮邁步上前,身著墨青繡蟒圓領袍。
他站在謝景面前,目光微垂,親手將玉冠戴到他的頭上,動作極輕。
“此后,言行所出,務必謹慎。”
謝景頷首,“孩兒謹記。”
賓客拱手而賀,百官言祝,堂前鐘磬聲聲,再起肅穆莊嚴之音。
加冠禮成后,賓客談笑,一直到傍晚才離開。
王府很快安靜下來,一家子回到主院敘話。
謝景換了一身常服,墨青色對襟長衫,繡紋極淡,只在衣擺與袖口隱隱浮著幾枝青竹。
“二哥哥,你怎么也去內閣了,和父親一樣。”謝玨吃著糕點問道。
“皇上的意思。”謝景開口。
“皇上更放心把大權交到你手上。”謝硯禮此時開口。
他的語氣中并沒有什么不悅,只是平靜敘述。
謝景可以說是陪著皇上長大的,皇上更信任他,再正常不過了。
孩子們如今也漸漸長大,可以獨當一面。
等謝景再歷練一番,他便可放心把權力盡數交到他手上。
幾人閑聊著,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侍從快步進來。
“王爺,門外送來了一件禮物,實在是太大了,我們幾人合力才抬進廳口。”
“什么禮物?”
“不知道,包得很嚴實,只說是給景少爺的生辰禮。”
秦九微皺眉,“抬進來看看。”
片刻后,四名侍從小心翼翼地抬進一件裹得嚴嚴實實的物什走進來,足有一個人高,外罩油布。
廳中眾人皆起了興趣。
謝驚春走近兩步,低聲道:“這什么東西,這么高?”
南音也仰頭看著,一時間看不出來什么。
“打開吧。”秦九微吩咐道。
油布揭開,瞬間一股清洌的木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那是一尊通體由整木雕成的佛像,高約五尺,工藝精細,衣袍褶紋,眉目神態皆惟妙惟肖。
“這木料……”謝驚春忽然一怔,很快認了出來。
“這是沉羽香樟,只出西南云嶺之地,千年方成材,極難采伐,山民稱之為護山之木。”
秦九微走近了些,指尖輕輕觸過木身,眼中不禁閃過詫異的神色。
這種木材,她只在書中見過。
謝景沒有說話,目光落在那尊香木雕像上。
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他知道是誰了。
果然,下一瞬,侍從低聲稟道:“王妃,這禮乃為烏黎族使節所獻。”
“烏黎族?最近進京的那個黎笙?”
“是。”
“怎么沒見她人?”
“她并未在受邀名單之列,所以未得入內。”
謝玨早已湊到木雕旁邊,圍著轉了兩圈,越看越喜歡。
聞言抬頭道:“那快請她進來吧,人都送禮來了,而且是這么貴重的禮,總要見一見才是。”
謝玨看著木雕,眨巴著眼睛,習慣性地開始換算價格。
一整塊沉羽香樟,雕得這么好……起碼得值二十多萬兩吧。
這位姐姐,好闊。
謝景神色平靜,手指搭在袖口邊緣,輕輕摩挲,但沒有說話。
他也想看看,她要玩什么把戲。
很快,侍從將人引了進來。
門簾輕掀,黎笙緩步而入。
她身著一襲改制過的烏黎族服飾,淡青緞底,肩頸處細繡暗紋銀線,端莊清雅。
一進廳,她的目光先在堂中一掠。
然后準確地落在了謝景身上。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不輕不重。
謝景也正看著她,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
但很快,黎笙便收回視線,朝謝硯禮與秦九微幾步上前,正色行禮。
“烏黎族酋長之女黎笙,見過景王爺,景王妃。”
秦九微看了她幾眼,眼底帶了幾分審視,但面上仍帶著笑意。
“不必多禮,你的那份禮,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王妃謬贊了,是山里人拿得出手的東西不多,只好琢磨著挑個頭大些,香味濃些的,才好讓人記得住。”
黎笙抬眸,眼底亮晶晶的,“若能叫王妃眼前一亮,那是沉羽香樟的福氣。”
秦九微輕笑了下。
“你是怎么找到那塊木頭的呀?這種沉羽香樟,是不是要進山很深的地方才有?”
謝玨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