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學生臉色頓時煞白,紛紛躬身認錯:“學生知錯,愿受懲罰。”
徐夫子冷哼一聲,掃視全場:“剩下的,你們雖然沒有附和,但也沒有阻止,明天上學時,全都給我站著,站整整兩個月!”
眾人瞬間低頭,低低道:“學生領罰。”
徐清站在眾人中間,松了一口氣。
幸好剛才他沒有開口,可以繼續參加詩會。
但盡管如此,他心中仍然有種壓抑不住的煩悶。
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謝景,心底翻涌起一陣陣難以言說的怨恨。
謝景有什么本事?不過就是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怎么就能得到夫子們的看重?難道這些人都瞎了眼不成?
徐清不敢把這些話說出口,唯有藏在心里。
等著吧,詩會上,他定要壓謝景一頭!
今日梧桐書院來的學生本就不多,不過只有十個。
現下走了五個。
剩下的也不敢多言,乖乖站在徐夫子身后,一句話都不敢說。
徐夫子神色凝重地轉向谷夫子,拱手深深一揖。
語氣帶著歉意:“谷先生,學生們不懂事,胡言亂語,讓我真是慚愧之至。還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谷夫子站在原地,擺了擺手,聲音淡然從容。
“徐夫子客氣了,這些孩子年少氣盛,口無遮攔也是難免的事情。況且,我也未曾介懷。”
徐夫子聽罷,面上愧疚之色更甚。
“他們有眼無珠,誤會了先生,實在是我教導不周。今日的事,是我失職。”
“徐夫子無需自責,年輕人閱歷淺薄,難免心直口快。只要日后勤加教誨,他們自然會明白什么是尊師重道,什么是為學之本。”
徐夫子連連點頭。
說著,他不由轉眸,看向旁邊的謝景。
心中掠過一絲感慨。
沒想到,謝景竟然會成為谷夫子的門生。
謝景的資質,徐夫子心知肚明。
他天資極高,才學已然超出自己所能傳授的范疇。
以自己的學識,無論如何也難讓謝景登得更高。
或許只有谷夫子這樣的名師,才真正適合他。
之后,眾人一起朝詩會舉辦之地走去。
一路上,徐夫子總是落后谷夫子半步,顯得格外謙恭。
詩會的舉辦地點選在了城南的一處小院。
園中種滿了各色花木。
雖不是盛夏時節,但一些早開的花已經吐露芬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谷夫子一進來。
原本還在低聲交談的眾人立刻安靜下來,紛紛起身相迎,向他行禮致意。
徐夫子將谷夫子引至主座,其他人則恭敬地陪侍左右。
謝景一直跟在谷夫子身后,此時順勢也坐在谷夫子身后側。
位置偏正中,將詩會的整個景象盡數收納眼底。
許多人目光都落到謝景的身上。
但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見到他,并不認識。
眾人想看,又顧忌他身旁的谷夫子,只得看一會就移開了視線。
陽光透過紫藤架灑下斑駁的影子,詩會正式開始。
“今日既是詩會,不妨來個即興對題,就以‘山中春暮’為題,各位依次作詩,暢談心中所感。字數不限,但求意趣高遠。”
席間幾人一聽,心中都有些忐忑。
畢竟能入選詩會者,雖說各有才學,但在谷夫子面前,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一時間,大家紛紛低頭思索,唯恐出手太慢落了下乘。
又怕自己答的太快,寫不出好詩。
卻有一個人例外——徐清。
他早已胸有成竹。
谷夫子話音剛落,他便從座位上站起,“不才斗膽,愿先獻拙。”
這段時間,他每天都在跟著父親學習詩詞。
自認學得還是不錯的。
之前在書院時,謝景鮮少作詩,而是文章更好。
畢竟他也是人,不會什么都擅長。
這便是自己能勝過他的地方。
眾人沒想到有人這般快,或驚或羨。
谷夫子眉頭微挑,淡淡說道:“好,請念。”
徐清眼中滿是自信,旋即吟道。
“山中春暮鶯聲稀,云繞危峰草萋萋。一派溪流橫絕壑,千重翠木帶斜暉。”
念完,他掃了一眼四周,神色間透出幾分得意。
座上幾位夫子聽了,或點頭,或低聲議論。
顯然,徐清的表現雖然未能技壓全場,卻也足夠讓人刮目相看。
谷夫子沒有立刻表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不錯,氣韻尚可。”
徐清聞言,眸色瞬間暗淡下來,隱隱生出幾分不甘。
可面子上,他仍然拱手致謝,默默坐下。
之后,不少學子都念出自己所作的詩。
但都不如徐清的。
徐清原本陰郁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到最后,只剩下謝景還未作詩。
谷夫子轉眸,看了謝景一眼。
謝景原先拒絕,但是看到谷夫子的神情。
最后還是點頭。
他站起,舉手行禮,“學生愿獻拙,請先生指教。”
谷夫子放下茶盞,抬了抬手,示意他開始。
謝景一身青衣,面容冷峻,卻不見一絲怯意。
他低頭略作沉思,繼而緩緩開口。
“山中春暮晚風涼,翠影婆娑逐夕陽。溪上行人無處覓,唯聞孤鶴過煙檣。”
他聲音清亮,念得不疾不徐。
每一個字都像溪水般順暢。
晚風涼意、夕陽翠影、孤鶴過煙的畫面,一下子從詩中流瀉出來,觸手可及。
全場靜默片刻后,幾位夫子不由得低聲稱贊:“好詩,意境深遠!”
徐清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郁。
原本以為自己的詩已算佳作,卻沒想到謝景這首詩比他更勝一籌。
他不是不擅長作詩嗎!
谷夫子點了點頭:“氣韻自然,意象清麗。謝景,這詩寫得不錯。”
簡單一句評價,卻讓場上眾人明白,谷夫子對這首詩是頗為滿意的。
謝景淡然行禮,口中道:“多謝先生指點。”
隨后便靜靜坐下,神色如常。
詩會進行到一半,谷夫子開口道道:“剛才諸位的詩都不錯,各有特色。”
“然而,學問之道,詩詞固然重要,但文章也需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