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婳美眸溫柔,鼓勵盛魄:“孩子,不著急,你慢慢說。”
盛魄腦中映現出幼時記憶中母親的模樣,當年她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非常年輕,很漂亮,容貌清婉卻憂郁,話很少,一雙彎彎愁眉,長發,瓜子臉,皮膚白凈。
他開口道:“她姓楚,如果還活著,年齡應該在四十幾歲。”
無涯子接過話,“對,我記得那丫頭叫楚楚。”
顧謹堯眼眸微微深了深。
他親孫女也叫楚楚,顧楚楚,居然重名,很巧。
顧楚楚是顧寒城的親姐姐,是顧驍和楚韻的女兒。
盛魄又說:“聽人說,我媽有個喜歡的人。她離開我和我爸之后,應該是去找他了。”
蘇婳繼續鼓勵:“有沒有聽說他在哪里?”
盛魄道:“江南。聽家中下人說,我媽經常背地里拿著張照片發呆,照片背景是江南水鄉。那照片我媽離開的時候,走得匆忙沒帶走。”
后來被他給藏起來了。
無涯子開口,“小子,你說了半天等于沒說。江南可大了,我也算出你媽去了江南,具體方位都算出來了,但是去找了,沒找到人。”
盛魄凝神思索片刻,問:“有紙筆嗎?”
“我這里有。”元瑾之取下肩上的包,從里面拿出筆記本和紙,遞過來。
盛魄手腕被銬住,沒法接。
蘇婳扭頭對沈天予說:“天予,給他解開。”
沈天予玉立于原地紋絲不動。
盛魄太狡猾。
幫他解開手銬,誰知他會耍什么花招?
蘇婳微微一笑道:“這么多人,還怕他跑了不成?這孩子不會跑,你放心。”
沈天予覺得外婆太樂觀,把人想得太好。
無涯子亦正亦邪,一旦給盛魄打開手銬,這倆一旦合作,想跑不難。
不過有顧寒城壓在那里,諒無涯子跑了也會回來。
沈天予身上有祁連配的鑰匙。
他從兜中掏出鑰匙,解開盛魄的手銬。
盛魄手銬手腕一直被銬,難得放開。
他活動活動手腕,伸手接過元瑾之的紙和筆。
接的時候,他眼睛掃了她一眼,本想用魅術蠱惑一下她,惡心惡心沈天予,很快收了眼鋒。
他握著筆在紙上畫起來。
畫得并不十分細致,畫工也不專業,但是畫完,大家能看出個大概。
蘇婳接過畫,端詳片刻,道:“白墻黛瓦,漏窗月洞門,很純粹的蘇派建筑。”
沈天予接過來,垂眸看了幾秒,的確像。
他將畫拍了,發給顧楚帆,給他發信息道:將此畫發給白忱書,讓他幫忙確認一下是哪處?
顧楚帆回:馬上。
十分鐘后,顧楚帆回信息:正是姑蘇白家老宅。
眾人皆意外。
世界竟這么小?
繞來繞去,居然繞到了姑蘇白家。
蘇顏墨白,四大古畫修復世家。
蘇婳只知白家有白老爺子白寒竹,白寒竹有個兒子忙于家族生意,兒媳早逝。還有個孫子白忱書,白忱書也小有名氣。至于白忱雪,平素養在深閨人未知。若不是因為國煦一事,和舟舟、帆帆沾上關系,蘇婳對她不是太了解。
蘇婳將畫收好,對盛魄說:“孩子,我有些眉目了,但是需要明天確認一下,今天太晚了。”
盛魄微微點頭,“好。”
蘇婳視線落在他拴著腳鐐的腳踝上定格幾秒,扭頭看向沈天予,說:“天予,腳鐐也給他打開吧。這孩子自打來到京都城,應該沒睡過幾個安穩覺,給他拆了腳鐐,讓他好好睡個覺。”
沈天予雖心懷大愛,卻不懂婦人之仁。
盛魄再怎么著,是邪教少主。
原以為等他畫好畫,外婆會讓他給他銬上手銬,誰知外婆卻讓他連腳鐐也給拆了。
沈天予道:“外婆,您不要忘記他的身份。”
蘇婳莞爾一笑,語氣溫柔道:“我知道,但他也是個孩子,一個苦命的孩子。”
沈天予想說,他和盛媚聯手剖了蚩靈的肚子,就為了取出金蠶蠱,且不說他一身邪功,手下那幫人個個殺人越貨,能震懾住那樣的手下,他們的少主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輩?
蘇婳又是一笑,“相信外婆,外婆很少看錯人。我覺得阿魄是個好孩子,只是沒人教他怎么做一個好人。”
無涯子連忙說:“就是就是!阿魄是我故人小女的兒子,再壞能壞到哪里去?還是蘇婳漂亮小姑娘看人準!”
沈天予覺得這二人多少有點胡鬧了。
他手指輕掐指根,想算一下盛魄會不會趁機逃?
無涯子伸手按住他的手指,嚷嚷道:“別算了別算了!萬一他跑了,我親自給追回來!有我的寒城大寶貝和蘇婳漂亮小姑娘押在這里,我豁出老命,也不可能讓他跑嘍!”
這下不只沈天予,就連顧北弦都覺得這老道多少有點不要臉了。
寒城是顧謹堯的。
蘇婳是他的。
這倆人本就是顧家人。
什么叫有他的寒城大寶貝和蘇婳漂亮小姑娘押在這里?
顧北弦手握成拳遞到唇邊咳嗽一聲,道:“無涯子老前輩,說你和盛魄的事,別扯我太太。”
無涯子朝他努努嘴,給了他個鄙視的表情。
頂討厭被他稱“老前輩”。
他才不老呢!
蘇婳又說了一遍,沈天予取出腳鐐鑰匙,扔給盛魄。
無涯子走到盛魄面前,將他身上的鋼鏈用內力斬斷。
盛魄撿起鑰匙,彎腰將腳踝上的腳鐐打開。
無涯子幫盛魄揉揉手腕,又給他捏捏手臂和腿,說:“還不快謝謝你蘇婳姐姐?我就說吧,長得漂亮的人,心眼也好!”
蘇婳啼笑皆非。
這頑皮老道想一出是一出。
盛魄和天予差不多大,天予喊她外婆。
無涯子居然讓盛魄喊她姐姐。
蘇婳看向盛魄,目光溫柔而疼愛,“孩子,跟我們去樓上吧,樓上空房間多的是。我讓她們給你收拾出個房間,你泡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盛魄盯住她的眼睛,慢一拍才回:“謝謝。”
蘇婳對顧謹堯說:“阿堯哥,你們都回去吧,大家都回家休息。”
顧謹堯知她用意,點一下頭,“好。”
蘇婳又看向門外的鹿巍,“鹿老前輩,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和你的愛徒也回家休息吧。”
鹿巍也不理解蘇婳的做法。
這可是邪教少主,說放就放了?
不過人家都這么說了,他錢也賺得差不多了,便應了一聲,帶著徒弟們離開。
把所有人都支走,蘇婳和顧北弦坐車離開。
她撥通沈天予的電話,說:“天予,我知道你對我的做法有異議,但是你好好想想,一直關著盛魄,事情毫無進展,不如信任他,或者放了他。若他不逃,這人可為我們所用。若他逃了,他背后之人不會放過他,因為人性多疑。怎么做,于我們都沒有太大的損失,不如賭一賭。”
沈天予這才知外婆的高明之處。
看似婦人之仁,實則深藏不露,潤物細無聲。
這是女人獨有的細膩之處,男人很難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