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居沒開暖氣,怕蘇驚語有舊疾的腿腳會被地板冰到,元崢拉著她的手臂把她扶起來。
他握著她的手,同她十指交握,對父母的遺像說:“爸,媽,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請保佑驚語健康平安,長壽。”
蘇驚語搶著對元季峽夫婦的遺像道:“爸媽,你們還是好好保佑阿崢啊,保佑他健康長壽,活到一百九十九,我有我外公家的列祖列宗保佑。”
元崢笑。
小丫頭還是像小時候那么調皮。
他這是第一次在父母的遺像前笑。
可能是錯覺,他覺得遺像中的父母,沒有從前那么凄清了。
從前他們面上也含笑,但是黑白照的原因,讓他們的笑容看起來像苦笑,悲苦的笑,苦楚的笑。
他拿起毛巾輕輕擦拭父母的遺像和牌位。
等香燃盡,二人離開故居。
出來雪已經落滿地,處處銀裝素裹,車子上也罩了一層薄薄的雪,好在沒落雨,地面不滑。
元崢小心地開著車。
他想,余下的十一年,每天都要好好愛蘇驚語,不留任何遺憾。
車子開回顧家山莊,卻沒回顧傲霆家,也沒去蘇驚語家。
他帶她去了顧傲霆送給自己的那棟別墅,這是他的住處,但是他平時很少回來,都是在照顧顧傲霆。
一入庭院,樹上掛滿了紅燈籠。
馬上就要春節了,掛紅燈籠裝點一下也正常,可是元崢讓人掛的燈籠,上面畫的全是成雙成對的鴛鴦。
紅通通的鴛鴦燈籠,銀裝素裹的樹枝,滿目皚皚白雪,紅白映襯,十分美妙。
蘇驚語抬手刮刮元崢高挺的鼻子,“原來你早有準備。”
元崢笑道:“人生大事,自然要準備周全。”
他掀起大衣衣襟,罩在蘇驚語的頭上,將她攏進懷里,朝小樓走去。
蘇驚語輕輕推開他的手,說:“一起淋點雪吧,討點吉兆。”
元崢:“嗯?”
蘇驚語道:“一起共白頭嘛,我外公說過,‘兩處相思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頭’,咱們取后半句,此生共白頭。”
元崢想笑,卻沒笑出來。
他想到自己離四十歲還有十一年,不,馬上就到春節了,還剩十年。
他放下大衣,沉默地握著她的手往前走。
雪越下越大。
等到小樓時,二人頭上都落了一層潔白的薄雪。
蘇驚語睫毛上也掛了一層,像個美麗的雪精靈。
元崢低頭吻掉她睫毛上的雪,又幫她擦掉頭上的雪,蘇驚語則幫他打掉他頭上的雪。
元崢找來吹風機幫她吹干。
蘇驚語看到客廳到處張燈結彩,像結婚的婚房。
她面上驚喜,卻佯裝嬌嗔:“這么迫不及待嗎?今天剛領證,你婚房就布置好了?還沒訂婚呢,別想省彩禮錢。”
元崢忍俊不禁,“一分都不會少,聘禮明天送,彩禮后天送。”
蘇驚語伸手捧起他的臉,漂亮的大眼睛波光流轉,問:“為什么這么著急?證都領了,我又不會跑,可以慢慢來。”
元崢不想告訴她,自己還有短短的十個年頭可活。
一旦告訴她,她克夫,她肯定不會同他結婚。
兩處相思,不如同淋雪,雖然不能和她共白頭,但是能夫妻一場,也知足了。
見他欲言又止,蘇驚語不再追問。
她在客廳里跳起舞來,古典的優雅的舞蹈。
腿腳有舊傷,她便挑著輕巧的跳,不能讓舊傷發作,她還得和他訂婚,辦婚禮,還得去挖古董,還有很多事很多事情要做。
元崢笑笑地望著她柔軟曼妙的舞姿,多想這一刻無限延長,長至千年。
半曲跳完,蘇驚語飄落到元崢面前。
元崢道:“送你回家。”
蘇驚語撲哧笑出聲,“我還以為你帶我來這里,要搞點大動靜,沒想到就這?”
她微微挑眉,眉眼透著挑釁和不羈。
元崢壓抑著過快的心跳,道:“我答應爸爸,等結婚后。”
蘇驚語從他大衣兜中掏出結婚證,“這是什么?”
元崢改口:“等婚禮之后。”
蘇驚語嫣然一笑,“你真是個大君子!”
元崢面上沉靜,心中卻知,剛才看她跳舞時,他有無數次沖動,想扒掉她身上的衣服,對她做禽獸之事。
所謂的君子不過是對外人。
對她,他可不想做正人君子。
婚訂得十分順利。
元老派人來下的聘禮。
元崢自己又下了一份。
彩禮也是給了雙份,元老一份,元崢一份。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農歷六月初六這天。
是獨孤城給算的日子,按照元崢的生辰八字推算的。
古董開挖,雖在自家祖宅,也要走程序,需要上報,得到審批后才能合法開挖。
六月初六這天。
漫天云彩,紅霞爛漫。
蘇驚語本就貌若天仙,一經裝扮,更是傾國傾城。
她從自家發嫁,嫁到元崢那棟別墅。
兩棟別墅相距不過幾百余米,連山莊都沒出,婚車自然也不用出動。
對此元老心里頗有微詞,他給元崢置辦了婚房,雖不如山莊這邊豪奢,但那是他的一點心意,可是元崢不肯領他的情。
嫁女的時候,顧北弦哭過,顧傲霆哭過,可是蘇驚語出嫁,這倆人喜氣洋洋,一滴眼淚都沒掉。
因為蘇驚語出嫁,沒出山莊,不算出嫁,算元崢入贅。
家里添一個人,他們還哭,多少有點占了便宜還賣乖了。
顧北弦掃一眼打扮得花團錦簇、珠光寶氣,紅光滿面的老父親,暗道,狐貍還是老的精。
二十一年前埋的棋,今天終于派上用場了。
哭得最厲害的是元老。
他躲在角落里,毛巾捂著臉,嘴上說想季峽兩口子了,其實是愛孫入贅,他面子上過不去,可是又能怎么辦呢?只要愛孫幸福就好了。
何況元崢都請他來當高堂了,他還不知足,多少會有點討人嫌。
只不過今天的高堂有點多,不只有他,還有顧傲霆、秦姝、顧北弦、蘇婳、沈恪、蘇星妍。
蘇驚語和元崢拜完天地,開始拜高堂。
按說應該先拜元老的,可是元崢卻拉著蘇驚語的手,走到顧傲霆面前,開始拜起來。
元老又被閃了一下。
元崢從傭人手中接過茶杯,恭恭敬敬地遞給顧傲霆,滿懷感激地說:“太外公,謝謝您把驚語嫁給我。”
元老的老臉啊,沒地兒擱了。
明知道會有這一關,可他心里還是頓挫了一下。
按元崢這叫法,那他以后得改叫顧傲霆“叔”?
他面色晦暗不明,朝顧傲霆看過去。
顧傲霆接過元崢敬的茶,笑瞇瞇地喝了幾大口,嘴里故意拉長腔發出嘶的一聲,仿佛對茶對這樁婚事無限得意。
接著他扭頭對元老說:“老元,承讓了哈!”
一副欠揍的德行。
元老面色不變,心里卻氣鼓鼓的,老小子這聲承讓是什么意思?真想讓他喊他叔?
秦姝提醒元崢:“阿崢,快去拜你爺爺吧。”
元崢沒有。
他恭恭敬敬地拜完秦姝,才去拜自己的爺爺。
給所有人敬完茶,拜完禮,元崢和蘇驚語開始夫妻對拜。
二人剛對拜完,忽聽顧楚楚趴在窗上大聲喊:“快看!好多好多漂亮的鳥!那是鳳凰嗎?好大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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