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細問元老,祁連抬腿就走。
本已了無牽掛的心,突然就有了牽掛。
牽掛元書湉,牽掛那個不可能有的孩子,牽掛懷了他的孩子的元書湉。
身后傳來元老沉重的聲音,“我對不起陸遜兄弟,也算是給他留個后吧。”
祁連身形一頓。
可不是,若他死了,或者被判無期徒刑,他們陸氏一家就真的絕后了。
從前提著腦袋闖江湖,一個見不得光的江洋大盜,有沒有后無所謂,可是爺爺陸遜那樣的老英雄,不能沒有后人。
祁連回眸,看到元老仍站在原地,拄著拐杖,背對前他。
他明白過來了,這小老兒,是在等他答復呢。
祁連道:“休想從我口中聽到‘感謝’二字,這是您應該做的。”
元老苦笑,喃喃自語:“的確是我應該做的,我也沒想讓你感謝。”
“不跟您廢話了,我去找阿湉。”
元老又說:“她是高齡產婦,不比年輕姑娘,懷孕后,可能會體弱矯情,性情多變,敏感多疑,勞你多費心了。”
祁連毫不留情面道:“阿湉比您老省事得多,全天下只有您最麻煩。”
元老無奈一笑,四個兒女,一個比一個聽話,唯獨這個祁連,是個刺兒頭,同他嬉笑怒罵,絲毫不給他留面子,卻顯得親昵。
原來真正的父子,不是順從聽話,更不是像上下級一樣公事公辦。
四兒子元季峽虧就虧在太聽話。
但凡他和他妻子當年反抗一下,他當時怎么著也會派人去調查吧?
可是人已經死了,還想這些馬后炮有什么用?
祁連拉開門,上車,揚長離去。
他撥通元書湉的手機,聲音沒了悲凄,只剩溫柔,“阿湉,在哪呢?”
元書湉道:“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別墅。”
“梅垠臣已經被抓了,奸細也被揪得差不多了,你跑去那么遠的地方做什么?”
元書湉安靜了片刻才回:“在想,我當初為什么就喜歡上了你?”
“難道不是見色起意?”
見他不正經起來,元書湉沉重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是,見色起意。”
祁連難得的心情好,話也多起來,“我和普通男人還不一樣,我可以變成各種各樣的面孔,讓你永遠都有新鮮感。”
元書湉笑,“別貧了,快來吧。”
“正在路上。”
一個多小時后,車子終于駛到海邊那套別墅。
未等車子停穩,祁連已經推開車門,跳下車。
摔上車門,他就朝電梯走去,疾步如風。
除了懟元老,他平時都是謹慎沉穩,少有如此急吼吼的架勢。
進門來到客廳,元書湉正坐在灰紫色的天鵝絨歐式長沙發上。
暖風吹得整個房間暖洋洋的,她身上穿一件薄薄的黛紫色羊絨裙,體態仍然優美纖瘦。
袖子輕挽,露出一小截細細的皓腕,腕上戴一只羊脂般的白玉手鐲。
她手里舉著一只高腳杯,杯中是透明的液體。
見祁連走進來,她舉起手中的高腳杯朝他晃了晃,唇角勾起,極輕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他會趕過來一樣。
水晶燈熠熠的流光灑下來,落在她風韻猶存的鵝蛋臉上,落在她松松綰起的發髻上,落在她半截皓腕上,落在她修長的指間。
這個女人像一枚熟透的紫葡萄。
風情萬種,女人味十足。
和她處了有些日子了,再見到她,祁連仍是心動不已。
他身形一晃,閃到她面前,劈手將高腳杯奪過來,低沉聲音嗔道:“懷孕了,還喝酒,任性。”
元書湉抻著脖頸,微微仰頭看他。
她下巴弧線略有些松弛,但是脖頸仍然修長。
她輕啟朱唇,同樣嗔他:“說走就走,根本不把我當女朋友,任性的明明是你。”
她一向成熟優雅,極少用這樣的語氣同自己說話。
祁連暗道,果然懷了孕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他要將酒杯放到茶幾上,這才發覺杯中透明液體,沒有絲毫酒味。
他將杯子遞到唇中抿了一口,不是酒,是水。
祁連微勾右側唇角,這女人故意騙他。
騙人的元書湉,居然有些可愛。
他俯身在她身邊坐下,捉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著。
又怕她拘著肚子,他又把她扶到沙發上坐好。
一時之間,不知該怎么做才好。
元書湉笑道:“孩子還小,不要緊。”
祁連伸出手,小心地把手覆到她仍舊平平的小腹上,問:“懷多久了?”
元書湉從身后的包中取出孕檢單遞給他,“月經沒來,以為絕經了,去醫院做檢查,查出來的。”
祁連接過孕檢單,垂眸細看。
檢查單上白紙黑色寫得清清楚楚,可是祁連仍覺得是奇跡。
他每次和她做那事,都會采取避孕措施。
他伸手撫摸她柔美的面頰,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元書湉微微側頭,眼波如水,“試管嬰兒。”
這在祁連的認知之外。
他不禁有些好奇,“試管?怎么做?”
“男人的精,加上女人的卵,由醫生操作,變成受精卵,再移植到女人體內,懂了吧?”
祁連暗道,不愧是商界女強人,挺能豁得出去的。
這種法子也能想得出來。
他心頭不由得發澀,低聲問:“肯定很疼吧?”
元書湉微微一笑,“還好。”
祁連將她整個人擁在懷中,把她抱得細細軟軟。
元書湉有兒有女有事業,又貴為元老之女,四十九歲的高齡,居然為了他這個罪行累累的江洋大盜,冒險做試管嬰兒,吃盡苦頭。
他還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著?
下頷抵著她的頭發,他長久地抱著她,沉默不語。
元書湉不禁有些心虛,問:“不喜歡我自作主張?”
祁連仍舊默然。
許久之后他才開口,聲線有些硬,有些濕,“喜歡。”
其實感動居多。
被人用力地愛著,原來是這種感覺。
他沒了父母,沒有爺爺,養父母和師父也相繼死去,徒弟也找到心中所愛,所有人都離他而去,可是他還有元書湉,不久之后,將會有自己的孩子。
他好奇,那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他的孩子,他會像疼林夕一樣疼他或者她。
他低下頭,將臉小心地貼到元書湉的小腹。
多神奇,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這是以前從來不敢奢想的事。
他開心得仿佛要炸了!
心里樂開了花,原來是這種感覺。
活了四十一年,他從未如此開心過。
一顆心猶如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全是快樂的泡泡。
當晚他留宿在這里。
連日奔波,國內國外地跑,他太疲倦了,睡得很沉。
凌晨時分,元書湉從他懷中輕輕起來,走進書房,回父親的電話。
元老問:“他信了嗎?”
元書湉道:“信了。”
“一直裝下去,直到他的案子判下來,讓他假死出國,你和他一起走,公司交給阿拓和小檸。言承那孩子,根上不壞,我怕他到時為了元家的名聲,會把假死變成真死。有了孩子,有個牽掛,他不舍得去死。”
元書湉遲疑半分鐘才答:“爸,試管嬰兒已經培育好了,差一步您就可以再次當外公了。”
聞言,元老驚愕失色!
四十九歲的老女兒居然要假戲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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