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蠱,乃是陰祟之物,要成蠱,必是無數陰毒的毒蟲錘煉出來的,還要給它們喂養各種陰寒之物,讓它們不斷廝殺,然后讓蠱師煉制,才會得出一只蠱。
所以萬事鋪的占風鐸為何會響,是因為歐思行體內有陰蠱,他從她雕琢的那個牌匾走過,它便躁動起來,摧動了占風鐸。
而真正令它暴烈躁動的,還是因為閬九川往歐思行的體內打了一道罡氣,那是讓所有陰物都懼怕的罡正之氣,遇之當然會躁動不安,那中了蠱的宿主,自然會因為蠱蟲的不安而痛苦。
歐思行中了蠱,那蠱蟲也不知是哪一類,竟讓他對她的觸碰如此厭惡。
閬九川盯著歐思行那敞開的胸膛上微微鼓起的小包時,想到自己和他勾連的淡淡因果線,腦中有靈光閃過。
中蠱,對女子厭惡,他命犯紅顏劫,帶累家族,而他情根深種的人求而不得,那是不是代表著,對方身份非一般人,且也不是普通的貴婦,他在太醫院接觸的女人最多的地方,乃是后宅和后宮,不是一般后院貴婦,那就是宮妃?
宮妃的話,就很有可能為對方做了什么,被查出來了,才連累家族傾軋。
而中蠱……
閬九川雙眼一亮,這是巧了,鎮北侯曾跟靈巫要了一只情蠱,那蠱用到了哪里,還未知呢,而謝家,出了個宮妃。
這因果,就是這么連起來的嗎?
閬九川看著歐思行身上帶著的命孽,他到底都為對方做了什么?
在她說出中蠱幾個字后,歐院正整個人驚呆了,啥,中蠱?
而歐思行也是一僵,有些驚懼地看著閬九川。
閬九川看他雖然驚懼,但并不算多意外的樣子,忽然了然:“你自己也知道你中了蠱,是什么蠱?”她像是不經意地道:“看你剛才厭惡我的表情不像是假的,而是真的覺得我討厭,是不是凡是女子都這樣,所以你不會接近,因為一接近,你就會從心底抗拒和不舒服。讓我猜猜,這怕不是情蠱吧,你有點背叛之心,就不得舒坦。”
她一直注意著歐思行的表情,看他眼底瞳孔緊縮,心中冷笑,還真是啊!
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么,她身邊的過客,有些人是一定會因為因果而走到她身邊的,因為她終是要對付鎮北侯,上天就把這么個人送到她面前。
歐思行看閬九川的眼神已不再是之前看弱女子的厭惡和同情了,而是忌憚和警惕。
此女智若近妖,她令人害怕!
歐思行匆匆摟上自己的衣物,并不回答閬九川的話,而是看向歐院正,道:“祖父,我們回府吧,回府后,孫子再與您細說。”
歐院正卻是傻了似的,問:“小道友所說的是真的,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中蠱了?”
看歐思行變了臉,歐院正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要炸開,很想將這孫子提起倒過去搖一搖,看他腦子裝的是不是水,知道自己中蠱,卻一直隱瞞著。
他是不是瘋了?333.
“祖父,孫子求您!”歐思行面露懇求和痛苦。
歐院正喉頭一堵,到底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心頭又酸又軟,只能愧疚地看向閬九川。
閬九川點點頭,讓開身子。
歐思行連忙讓老仆扶起歐院正,匆匆地逃離,待走出萬事鋪時,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贏弱的姑娘懶洋洋地靠在柜臺邊上,可她的眼睛卻一直看著他,那雙眼,太過黑亮,亮得彷佛能看透人心最深處的陰暗,叫人恐懼又慚愧。
歐思行狼狽轉身。
伏亓看著閬九川,道:“他身上的蠱蟲當真是情蠱?”
“十有八九,他的表情出賣了他!”閬九川譏笑:“他明知體內有此蠱,也沒想法子除掉,反對那人言聽計從,不惜背負命孽,還真的是情根深種。”
可惜了,這情根是一條堪比烏頭劇毒的毒根,自己死不夠,還得全族跟著一起死。
伏亓想到靈巫,道:“這情蠱,之前才從那老巫婆嘴里出現過的,是給了鎮北侯,難道就是這一對?”
“我覺得是,這歐思行求而不得的人,應該就是鎮北侯府那位慶嬪娘娘謝清華。”閬九川把玩著腕間流珠,一顆顆地撥動,想著這情蠱的妙用,呵的一笑。
“一個宮妃拿了這情蠱,卻用在一個太醫上?”伏亓是個直男硬漢,有些不解那慶嬪的心思,讓皇帝愛她愛到不能自拔不好嗎?
閬九川看向他:“將軍生前,除了打仗就是習武,就不去想別的,看你不至于是只知沖鋒陷陣的莽夫啊。”
她的話很婉轉,就是說他笨。
“我厭惡朝堂那些算計來算計去的東西,情可上戰場。”伏亓難得露出悻悻的表情。
“情蠱這東西,一旦種下,可叫對方對自己情根深種,生不出反叛之心,但其實也等同控制,因為一旦有叛心,必是遭蠱蟲噬心。謝清華要是敢把情蠱種到皇帝身上,一日半日沒什么,但長久下去,必會察覺到不對的。皇帝有無數宮妃,若是單對一人愛得要生要死,他怎可能覺得正常?”閬九川淡笑:“不正常的事,若被查出來,就是滅門之日。而且你別忘了,當今皇族,也是玄族出身,要察覺到情蠱存在,也不難。”
皇帝之所以是九五至尊,是天子,自然認為自己是天,既然是天,怎么會容許有人控制他呢,寵愛?
一旦生命和思想行為被一個女人掌控,還愛得起來嗎?
“謝振鳴敢用蠱對我父親下殺心,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不是什么蠢人,敢做冒天下大不韙的事。可用在一個前程似錦的太醫身上卻就不同了,在那波譎云詭的皇宮里,宮妃有太醫傾力相助,可以保命,亦可以鏟除異己,鞏固地位。”閬九川說著眼睛晶亮無比:“如果那太醫坐到了最高高度,或為皇帝的專屬太醫,那可知道可操作的空間就多了去了。”
比如隨時知道皇帝身體情況,或者緊要關頭,致命一擊。
伏亓沉默,許久才憋出一句:“慧極必傷,你差不多就得了!”
閬九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