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濟川和沈青河走出萬事鋪,一路出了胡同,他再忍不住,盯向身邊的人,黑著臉道:“想笑就笑吧,硬忍著,小心也跟著氣血不足。”
沈青河頓時爆出一聲大笑,彎著腰指著他,愣是笑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曾濟川的臉越來越黑,很快的就釋懷了,他又不是在外亂來才導致的精血受虧,是因為政敵下黑手傷著根本沒補回去罷了。
他身上的病痛都是功勛,哼!
只是想到那小姑娘沒有半點羞澀臉紅的說出他的身體癥狀時,他老臉還是忍不住滾燙起來。
普通大夫還不至于叫他羞恥,偏偏是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她怎么就這么大膽臉皮厚,難道修道之人,就合該如此不拘小節?
但有一說一,閬九川大實話說得令人羞恥,可也叫人安心,證明她不是胡說八道,是真有兩把刷子。
她年紀如此小。
曾濟川摸著袖子里的方子,雖然應了,但該查的還是得查。
馬車停在二人面前,曾濟川先上去,沈青河隨后跟上,臉上尤帶著笑意,道:“你別和小姑娘計較,她這人,我雖認識的時長也不久,但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也是有真本事的那種。比起玄族那些眼高于頂的玄族中人,可要好太多了。”
曾濟川瞥他一眼:“既然已經定了讓她治這眼疾,我哪里敢和她計較,不得把她供起來?咸吃蘿卜淡操心。”
沈青河悻悻地笑:“這不是怕你惱羞成怒么?畢竟人家戳中了你的痛點!”
曾濟川一腳踹過去:“滾!”他也不知想到什么,道:“我子嗣是不豐,但架不住我兒子爭氣,給我生了七個孫子女,你呢?兒媳婦茶都還沒喝上呢!”
沈青河:“!”
不帶這么攻擊人的!
曾濟川冷笑,來啊,互相傷害啊!
他挑起簾子,往外看去,冷不丁和一張大餅臉對上,愣了一下,手僵住了。
馬車外,掛了個香囊,有個臉長了個大褥瘡的死鬼正掛在馬車頂,不停地吸香囊發出的味道,是極品檀香啊,但不提防簾子被拉開,他一下子就和曾濟川四目對視。
大餅臉懵了,嗷的一聲怪叫飄著遠去,好重的官祿正氣。
曾濟川神情呆滯。
“怎么了?”沈青河看他突然如此,不禁問了一句。
曾濟川抖著手去拿茶杯:“沒什么。”
沈青河在大理寺查了多少年案啊,看他這副情狀,又想起閬九川說的,陰陽皆能見,立即明了,一臉好奇地道:“咋的,你見鬼了?”
曾濟川的手又是一抖,故作淡定:“見了,也就這樣。”
沈青河嗤笑,看把你能的,這手不抖,就真被你裝到了!
“那護身符別離身了,時運低的時候總能看見的,說不定還有那些不長眼的死鬼想要上你的身。”沈青河提醒一句:“總之符箓在身,就只有他們懼你的份。對了,聽小九說官印也自帶罡氣,可充作護身符呢,你帶在身上也行。”
曾濟川心一寒,點點頭,剛才那死鬼就比他還怕。
沈青河很快就下了車,另有地方去,曾濟川吁了一口氣,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還捂了捂胸口,剛才一瞬是真嚇到了。
他又摸向雙眉之間,失笑出聲,陰陽眼,原是這樣的。
回到曾府,他就喚來心腹管事和府醫,先讓府醫看一看閬九川寫的方子,又讓管事去查閬九川的底細。
管事應聲下去。
府醫跟了曾濟川多年,拿著方子興奮地問:“大人這方子從何得來,此方開得極好,用藥雖大膽且精貴,卻配出來很適合大人如今的身體調養。”
曾濟川便道:“那就按這個方配了藥來,我喝上幾日,此外,你去歐家一趟,跟歐院正要個做金針抜障術的器具圖樣,按著圖打一副新的,用最好的材料。”
府醫一聽,訝道:“大人找到能為您施針抜障的人了?”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方子:“是開此方的人?”
眼看曾濟川點頭,他又問是誰。
曾濟川也有些一言難盡,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乃是個看著不太中用的小姑娘,會道家玄術的。”
府醫:“……”
大人是不是被這眼疾逼得快瘋了,不然咋突生一腔孤勇,要放手一搏了呢?
曾濟川可能也覺得自己瘋了,但當他用陰陽眼看著周遭鮮活的顏色,他就貪婪不已,他是不愿不能再看這世間萬物的。
真的瞎了,那他就請各種玄門術師給他開這陰陽眼,應該也能行?
要是有玄門中人在此,只怕會黑臉,開陰陽眼和開天眼有何區別,你說開就能開的,還要維持,當這術數是掐個術那么簡單嗎?
開個陰眼都很耗靈力的好么,還未必就能開成功。
是夜,曾濟川就從心腹管事那里拿到了閬九川的底細資料,看了下閬家的人物及信息,他才著重看閬九川的。
管事也在一旁解釋,這位九姑娘一直養在莊子上,本來有老夫人陪著伴著倒還好,十一二歲之后,就徹底放養了似的,莊子上的奴仆也不太管,她自己學了什么,莊子伺候的人也并不清楚。
也就是說,她這一身本事跟誰學的,是個迷,除了她自己,根本無從得知。
管事又道:“聽說她時常去隔壁莊子玩,那是惠成郡主的陪嫁莊子,她家小姑娘在那休養,閬九姑娘就和她成了玩伴。老奴尋思,是不是過去玩只是個借口,實則是跟哪位游道學玄門道術了?”
曾濟川兀自尋思,這也不無可能,不然她一個小姑娘會這些,總不能是打通任督二脈無師自通吧?
她又本是侯府貴女,乍學這些,要是被發現,肯定也會被指指點點,偷偷學,倒也有很大可能。
“如果是這樣,那她就是個身懷道根的天生鬼才了!”曾濟川摸著雙眉間默默地說了一句。
如果不是鬼才,憑她這年紀,怎能達到這個高度?
“著人送一車藥材過去萬事鋪,派個機靈的,看她有何吩咐,聽吩咐辦事。”曾濟川對管事道:“齊大夫那邊我已交代做金針抜障的器具,你也跟著看看,務必周全些。”
心腹管事猶豫著道:“大人,不再打聽打聽其它名醫?”
曾濟川搖頭:“就這樣吧,再等,這位置卻不能讓我一直等下去,多少人盼著我瞎呢。既遇到她,那就是緣分,如她所言,這眼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