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九川真的很憤怒,她實在不能忍有人用孩子的身體做養蠱容器,如此陰損,其惡當誅。
伏亓見她眼神充滿了殺氣,通過那九宮八卦陣,心里明白這人心里其實藏著一個殺佛的,怕她一時失了理智,道:“小九,天寒地凍的,先把這婦人給扶起弄醒吧,不然她怕是熬不過去的。”
閬九川把宋娘子拖起放在床上,看著她臉上的死氣,便也捋起她的衣袖,一探脈,情志上涌,急怒攻心,寒氣淤堵,且氣血虧虛,這身體也熬沉疴了,再看她手臂,血管同樣清晰可見。
雖然宋娘子身上并沒有散發出腐尸味,但閬九川還是用符筆劃破她的手指,血還是紅色的,便微微松了一口氣。
看來她女兒身上的腐尸蠱尚未成氣候,未能過人身,不過看她死氣如此重,估計也就這一兩天了。
閬九川看向沒有什么起伏的宋月蝶,目露憐憫,更多的是憤怒。
她用符筆畫破了手指,將血擠出,再用符筆沾血在她臉上畫鎮蠱符,將她體內蠱蟲煞氣給暫且壓住,使那腐尸蠱不得作亂,只能蟄伏著。
如此并不能將腐尸蠱引出來,但可以令它不暴動,這孩子也就不會受頭痛,萬蟲鉆心之苦。
至于宋娘子,閬九川沒把她弄醒,暈著也好,醒來這情緒反要亂,不如‘睡’著。
閬九川冷冽的目光設向那被伏亓束縛著的惡鬼,問:“你纏著她們母女倆,是有什么因果存在?”
他纏著人,卻沒殺她們,這有點古怪。
惡鬼抬起頭來,瞪向閬九川,眼神有幾分懼意,他沒忘記,這人一個照面就將他魂魄打得像被火炙燒。
她比鬼還惡。
“她吃了我趙新的肉身。”惡鬼盯著床上的小女孩,眼里帶著惡意:“敢吃我的肉,就要付出代價。”
伏亓一陣惡寒,那斂著的殺伐之力一下子沒忍住松了,下了重手。
趙新發出慘叫,鬼身發虛。
閬九川沉聲道:“她身上的腐尸蠱,是從你尸身上煉出來的?”
“是是,別再扎我了。”趙新鬼氣森森,嗷嗷痛叫。
伏亓沒有半點愧疚地開口:“抱歉,一時不察,方才下了重手!”
趙新:王八蛋,說這話你還是個人嗎
“你都知道什么,說個明白,我就送你進地府,不老實,那就弄死你。”閬九川冷冷地瞥過來。
弄死!
趙新心想自己都死了,還怎么弄死,但看被身邊這兇神惡煞的束縛住,那主殺的兇氣不知怎么來的,就兇得很,是能把自己弄個魂飛魄散的吧?
就算沒有這煞神,還有那比鬼還惡的惡女!
去地府比在落在他們手上要好。
痛定思痛,識時務者為俊杰,趙新也沒想著編,就道:“就是我說的那樣,他們在我尸身上養蠱卵,挖下了我的心頭肉,給這丫頭弄成湯吃了。”
伏亓:“……”
閬九川詰問:“這個他們,都是誰,養蠱的必須知道蠱術,非巫道不可,你可知是誰?冤有頭債有主,你既知道他們怎么干的,要報復怎么不去害那兩人,反來害她們母女?”
“這……”趙新眼神閃爍。
閬九川一看,冷笑道:“別是欺善怕惡吧?那巫道用你的尸身養蠱,你憤怒,但對方有法寶傍身,你近不得,只能循著味兒,找到這對可憐又軟弱的母女來發泄你那無能的怒火。”
她猜得簡直不要太對。
趙新氣急:“她啖我的肉乃是事實啊,所謂因果報應,你們這些臭道士不是常掛在嘴邊……嗷。”
伏亓的殺戮之力使勁戳他,冷笑:“你要是個活的,我找來腐尸喂你吃下,再讓腐尸的死魂纏著你,你當如何?說得好像這孩子很樂意吃下你這腐尸肉似的,給你你吃不吃!”
趙新嗚嗚的干嚎了許久,哆哆嗦嗦地道:“我沒辦法,我又打不過那巫道,才會想著伺機而動,我也想過上她的身奪舍,可那蟲子長出來了,我……”
他驚恐地瑟縮著,還瞥向床上那皮包骨的孩子,他附身時,分明感受到那東西在體內游動,嗜她的血,啃她的肉,鉆入她的腦髓,從一條,到兩條,無數條。
極其恐怖。
“我,我其實剛才是想替她了結了的。”趙新支支吾吾地道:“左右再壞都壞不到哪里去,不如就這么死去,也好過遭蠱蟲噬咬之苦。”
閬九川又問:“你害了哪個生魂?”
“就是害這個孩子的女人嘛。”趙新說道:“你們不知道,那女人多惡毒,她簡直不是人,孩子親親熱熱叫她一聲姨,她卻笑瞇瞇地把那碗肉湯親自喂到了她嘴里。天咧,我生平從未見過如此惡毒的人。”
“你說有屁用,你也不阻止。”
趙新縮了一下脖子:“她身上有那死巫道給的護身符,我,我不敢動。我能弄死她,還虧得她男人喝多了又打她,把她身上的衣物都扒了,我才得了機會。”
閬九川皺眉,問:“那女人是什么人?”
“就是這娘子小時候的好友唄,聽說是地主家的小姐,結果攤上了個爛賭爹,輸光了家產不說,把她也賣到了貴人家為奴為婢,后面又配了個會打老婆的鰥夫,好像在她快生了還動了手,結果生下個死胎,是個女娃兒。”趙新撇著嘴道:“她又和宋娘子重逢了,際遇卻是一個天一個地,就動了黑心。女人嫉妒心吶,就是可怕。”
“此女在何處當差?”
“是個侯府,是哪家我一時忘了。”
“鎮北侯府。”閬九川想起宋娘子說的,是鎮北侯府的人要預定一幅觀音繡像,如果對方是侯府的人,為了這繡像,只怕也會和繡坊相對接,這一來二去,自然會遇到宋娘子。
而小姐妹多年后重逢,際遇卻是天淵之別,嫉妒心一起,惡意的種子就會種下,從而越放越大,也就,引來了家破人亡之禍!
閬九川看向宋娘子,她卻不知什么時候醒了,呆呆地望著帳頂,如同失魂了似的,嘴里喃喃吐出一個名字:“羅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