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閬九川看著眼前盤腿坐在地板上的三人陷入了沉思,說話就說話,怎么就變成席地而坐了?
是因為伏亓坐在地上,所以兩位‘孝子賢孫’也不敢坐在凳子上,也只能跟著坐在地上么?
“所以,將軍他們當真兩百年來一直在烽火關,循環著以身殉城那一日?”方太傅顫聲問。
閬九川看向低垂著頭渾身頹喪的伏亓,嗯了一聲。
方太傅臉色慘白,烈火焚燒,本就是極刑之痛,連死后的靈魂都在一直燃燒,和身處地獄火海有何兩樣?
“太過分了,涼國律宗,真他娘的不做人,將士為他在前面保家衛國,且又是世代忠良,到頭了,竟把自己無能的鍋甩在忠良身上,太惡心了。”薛師拍著大腿,憤怒地罵:“他這樣做,置為涼國賣命的將士何在,這不只是寒心,而是拿冰刀剜心,當真昏庸。”
將士在前線為保家衛國賣命,你不竭力支持還拖后腿,這就算了,豈能人家戰死,都往人家頭上潑臟水?
是個人都不能這么做吧?
“史書上說律宗時期朝廷腐朽,內亂不休,沒想到腐朽到那個程度,連孤兒寡母都幫不了,任人自刎在宮門前以示忠貞清白,真是可笑。如此毫無人性的國,不滅都對不住這百姓怨聲載道的。”薛師說著說著,又紅了眼,看著伏亓,道:“以身殉城,老祖宗如此壯舉,當叫后人永記,而非埋沒,還喂以惡名,就連死后都靈魂不安。做皇帝的,果然惡……”
“師淵。”方太傅沉聲叫他的表字,眉頭皺起,微微搖頭。
便是在外面,說話也要提防隔墻有耳,被有心人聽到了,傳到圣人耳里,也不知是個什么話了。
薛師臉色幾變,憤然地道:“我就是心生不忿,將士們,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更不該困在地獄火海不出來。”
誰說不是呢,但誰當權,誰就是下決定的那個。
方太傅道:“律宗年輕時就寵信奸佞,又沉迷煉丹之術,后面年邁越發昏庸,滅國是必然,只沒想到,那烽火關,會有如此一役被埋沒和顛覆真相,可恨那時是魏公把持朝廷,黨羽眾多,不少忠臣被魏黨一派侵害,若不然,伏家不會是如此下場。”
薛師冷笑:“天有眼,殘害忠良,也就是滅國的下場。”
閬九川問道:“伏家,是一個后人都沒有了?”
伏亓聽到這里,抬起頭來看向兩人,眼神帶了幾分期盼。
方太傅看到那帶著祈盼的眼神,有些心酸,道:“伏將軍忠良,蒙受這滔天之冤,還被記入史書,若有后人在,必會為您恢復清名的。但那涼國史記,卻無人纂改,直至現在,我也不曾看過有為將軍正名的札記。”
這說明什么,說明身后無人了。
也沒有人為那一場悲壯的戰役發聲。
伏亓眼中的光熄滅下去,露出苦笑,道:“兩百年過去了,伏家該是絕了。”
雅間一陣沉默。
壓抑的氣氛在蔓延。
薛師吶吶地道:“將軍,不是,祖宗,如太傅所言,你我皆是中原人,您是古人,就是我們的老祖宗,以后我會給您祭祀的,回頭我就給您立個牌位供著,就放在小九旁邊。”
閬九川:“……”
我謝謝您了,我還活著呢!
薛師像是察覺自己說錯了,連忙補救:“哦,她的是長生牌,但一樣的,左右都是供奉。”
方太傅看著他們,這里面是有什么故事?
“人早已作古,再有祭祀,也難以慰寂。”伏亓并不在意。
閬九川卻道:“此話未必,死后有人供奉,總比沒有的好,您是吃香鬼,有人供奉,總比在路邊和別的小鬼爭搶要好。”
兩人一鬼:“……”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那畫面,竟默契地對視一眼,那還是供奉吧,堂堂將軍和小鬼搶香,也太憋屈了!
將掣有些受不了,跳了出來,道:“你們是不是歪題了?”
閬九川連忙回到正題上,道:“太傅,您還沒回我,烽火關如今叫什么?”
“鄲國以前的烽火關,因是兵家重地,才取名叫烽火,后面因為火燒源城,就有過兩次改名,如今更名為赤陽關,象征烈火如陽的意思。”
“沒錯,赤陽關后的源城也因為城內改為八卦城了。”薛師也附和一句。
閬九川瞇了眼:“八卦城?”
“因為火燒后不斷重建,使得城中房屋街道如八卦的線分布,于高位看其貌似太極八卦,故更名為八卦城。”
閬九川心里有了數,道:“不知哪個書局有八卦城和赤陽關的城志?另有涼國史記,哪里有這樣的古札?”
薛師看向方太傅,道:“那你真問對人了,太傅府中藏書眾多,這些收藏應該有,若沒有,宮中的藏書閣,想來太傅也能入去尋摸?”
方太傅說道:“涼國史記,因是前朝史記,并不通傳,收藏于宮中藏書閣,赤陽關八卦城,我府中有其輿圖,也是聽聞八卦城多有異域人在其中交易,心生向往,正巧有個學生在八卦城任職,便讓他給我送來一張。”
“我想跟太傅借來一閱。”
“自無不可。”方太傅看向伏亓,道:“忠魂未往生,我自當盡力,玄術我不懂,但找些資料,我可以的。”
“我也是。”
伏亓向二人拜謝。
兩人連忙避開:“祖宗折煞小子了。”
伏亓看著兩人比自己還年老的模樣,摸了摸鼻子。
閬九川此時道:“將軍和那三千伏家軍不曾往生的事,勞煩兩位大儒莫要外傳。”
“那是自然,我們不是那多嘴的人。”薛師立即道:“就算我們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吧?”
說實話,若不是他們真切和伏亓面對面的了解了烽火關那一場戰役,就憑閬九川一張嘴,他們也未必信的。
一個老鬼未往生,不是奇事,但他們卻是兩百年重復身死一日的事,就令人匪夷所思了,如此離奇,誰信?
方太傅琢磨出閬九川話里的暗示,道:“你懷疑這事另有蹊蹺?”
閬九川點點頭:“只希望是我多想了。”
薛師心想你還是別說吧,說了,多半是真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