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九川沒到處逛,她帶著建蘭等人先來到了安置莊全海他們的禪室,聽說她來了,幾人都迎了上來,那位丁老太太作勢又要跪。
閬九川看向身邊的建蘭,后者上前,把丁老太太扶起,道:“我家姑娘不喜這一套,都坐著說話吧。”
莊全海立即將閬九川迎到桌邊坐下,他的兒子莊懷義拿起茶壺,給閬九川倒了茶,恭敬地遞過去。
“建蘭留下,你們在外面等著吧。”閬九川讓跟著來的仆婦出去。
眾人退了出去。
“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兒,我們丁家,冤枉吶。”丁老太太一開口,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下。
莊全海就道:“大娘,且別急,姑娘她也只是個半大孩子,且讓我們說清來龍去脈再請她作定論。”
丁老太太點點頭,吸了一下鼻子。
莊全海這才對閬九川嘆了一口氣,道:“姑娘神算,您當日所言,可全都成真了,除了……”他看了丁老太太一眼,嘆道:“除了素秋這孩子還沒找到之外,丁兄卻已陷了牢獄之災。”
閬九川拿過茶,聽他娓娓道來。
就在當日她說斷出丁滿谷之女已死,而他會有大禍臨頭之后,莊全海半點都不敢耽擱,立即去尋了丁滿谷,更以生命和人格起誓,轉達了這一番話。
丁滿谷一開始自然是不信的,如此令人心驚的事,光憑一個小姑娘一面之緣就斷出,叫人怎么信?
但莊全海又說了閬九川對他的斷言,他再想到卓家的異樣,才隱隱有些信了。
如果真的只是病了,又怎么會拒絕他們探望,區區卓家,發家不滿三年,何來的那么嚴謹的家規?
除非他們根本見不到丁素秋。
丁滿谷到底是在商海沉浮多年的人,聽了莊全海的話后,他沒有驚動卓家,而是悄悄地在乞丐堆里花了點銀子打聽卓家少奶奶的事,在得知那少奶奶已有一段時日不曾出院門,他的心就沉了下來。
饒是如此,丁滿谷還穩著,不敢告訴家里人,只是對自己的生意暗地里作了一點部署,還找到莊全海,托付了一大筆藏銀。
做好這一切,他就開始登卓家的門,攔著不讓是吧,他帶來街上找的打手,直接撞開了卓家的門,直奔女兒的院落去。
結果可想而知,人去院空,他那個女婿卓逾這才一臉沉痛地說丁素秋與他那個叫孟成謙的同窗私奔了,他之所以瞞著,乃是因為他也一直在找二人的消息,還找到些證據他們去了何方。
人證是丁素秋自小一起長大的貼身婢女,甚至那孟成謙從前也是丁滿谷資助的學子,與丁素秋早就相識,物證則是二人互訴衷腸的書信,以及丁素秋抱怨卓家對她久不育的憤懣怨怒,這才迫使她有了異心,并跟孟成謙私奔。
丁滿谷怎么會相信這樣的說辭,他自己的女兒是什么人他難道不清楚,他甚至直言是卓逾害死了丁素秋,要去報官,卓逾也不懼,因為一系列的證據鏈擺在那。
反而是丁滿谷自己,前去報官,就沒出來,因為他的米糧鋪子查出了短斤少兩,且有個賣糕點的鋪子吃死了人,緊接著,又牽扯到了幫族人賣爵鬻官的官司內。
丁滿谷一入牢獄,他的生意就受到了莫大的攻擊,鋪面不是被同行吞了,就是被掌柜背刺,就連宅院,都被查封用以抵債,這一連串打擊,讓丁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滅頂之災。
丁滿谷本是安排了兒子遠走避禍,結果熊孩子私自偷跑回來,還沒走到烏京,就因為墜馬而折斷了腿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而丁滿谷的妻子直接病得起不來床,一家幾口如今擠在一個小院勉強度日。
反倒是丁老太太還強硬地撐著老身,由莊全海陪著,各處求人打點,但效果甚微。
他們上護國寺,是丁老太太知道那卓逾大年初一會來護國寺給他亡父上香點長明燈,所以她追過來,想逼著卓逾去救丁滿谷出來。
“如果根本就是卓逾做的這些事,他怎么可能救你兒子?到時候您又當如何?”
丁老太太渾濁的眼里迸射出一絲絕然的冷光,道:“那我這把老骨頭就死在他面前,好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卓逾是何等的良心狗肺,殺害良妻,陷害岳家,見死不救,他這個污名,休想洗清。”
“丁家再慘,都沒有證據,而沒有證據,任你說一萬遍,對他不過也是一時的低谷。”閬九川淡淡地道:“士農工商,商籍在底端,如沒有可靠的靠山,面對官家兩個口,能抗打的又有幾個?”
丁老太太臉色一白,眼淚從眼角涌出:“只因我丁家是商籍,我丁家就活該家破人亡?”
莊全海說道:“姑娘,丁兄在我這里托付了一筆藏銀,是防著這變故,若能救出丁兄,這藏銀姑娘可隨意支使。銀子沒了,還能再賺,人沒了就真的沒了。”
丁老太太也是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丁素秋的生辰八字,可有?”閬九川問。
丁老太太連忙報了出來,閬九川掐著指尖一算,心頭便是一動,四柱皆陰,她是純陰命盤,而這個四柱八字,也確已死亡。
閬九川放下手,看向丁老太太的眼神有幾分憐憫,道:“此女的確已經不在人世了。”
“素秋!”丁老太太痛呼,眼前一黑,搖搖晃晃的竟是要栽下去。
丁懷義連忙扶著她,神色驚慌。
閬九川一把拉過她的手,指甲在她的指尖微微一刺,使得丁老太太沒暈過去,可那眼淚卻是流個不停。
“您身上可有她的物品?”
丁老太太悲慟不已,聽了這話,還是顫抖著手摘下額角戴著的抹額,遞了過來,哭著道:“素秋繡的。”
將掣一下子就猜出她的想法,道:“你不是要在寺里召魂吧?你也太不把佛祖放在眼內了,再說了,就算你召得來,她都不敢進這樣的地方啊。”
閬九川道:“她是純陰命盤,她的魂應是召不來了。我今日在車內占的那一卦,源于見到眼前這幾人,我是想試試,這其中可有關聯?”
凡事有因果,她想試一下這因果關聯。
將掣閉嘴了,人家懂的比它多。
閬九川看向建蘭,后者十分懂事地拿出三枚銅錢遞過來,然后拿出放在身上的紙筆,兩人愣是沒說一句話就完成了默契。
將掣:“……”
完了,這婢子都顯得它是只廢物虎了!
閬九川則畫了一道符箓,又把一個寫著丁素秋生辰八字的小紙人用抹額纏著,燃了一根香,這才開始卜卦。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靈魂瓷實,閬九川這次占卜極快,等她得出六爻卦象,再看那忽然變得發紅發黑的小紙人,臉色微沉,竟真有因果存在。
至陰至邪之物,純陰命盤的女人,這兩者有何關聯?
咽干舌燥(此癥最煩,喝多少水都跟沒喝似的),流黃涕,外感邪氣,肺衛不和,是的,乍暖還寒之濟,渣陌又風熱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