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江云鶴想到這里,思路有一瞬間的清晰。
對了,林知清不在。
即便江流昀說了那些話又如何,林知清不在,今日的堂審注定是要作廢的。
有機會,江家還有機會!
此時此刻,江云鶴已經顧不得什么體不體面了。
他站起身來,話鋒一轉,直指林知清:
“方才江流昀分明就是被算計了,他現在的狀態同當初劉邙有何兩樣?”
“事到如今,知清都不在場,你還覺得是知清算計你們,荒謬!”林從禮一揮衣袖,顯然是有些氣憤。
江云鶴等的就是這句話,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既然林知清不在場,那就不能定我的罪!”
“你們忘了,方才是你們口口聲聲說的,她林知清來不了,只能維持原判!”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說是這么個說法,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呀。
如此明顯的罪名擺在這里,換誰都沒臉面說出這等話來。
但江云鶴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緊緊不放:
“說話呀,你們方才自己說的,難不成還不作數了?”
他看向王淵,分明是想讓王淵出來主持公道。
因為方才這話是王淵說出來的。
況且,目前這種突然的狀況,就連一直想讓江家死的刑部尚書都不敢出來說什么,足可見棘手程度。
王淵緊皺眉頭,看向鎮遠侯府的眼神充滿厭惡,但他心中很清楚。
江云鶴分明是抓住了他方才說的話的漏洞,所以咄咄逼人。
可目前的狀況是江家有罪!
要是越過林知清不在這一點直接宣布鎮遠侯府有罪,那肯定會被人用大盛律法來攻擊。
要是因林知清不在而維持原判,那便是親手放掉了罪魁禍首。
這決計不行!
無論是哪種選擇,于他來說都不是最優選擇。
他一時也找不到一個萬全的說法。
見王淵沉默,江云鶴再次上前:“王大人,你一向克己復禮,如今居然想反悔嗎?”
他擺出了鎮遠侯的架勢,仿佛占據了高地一樣。
而他身旁的江流昀則已經完全不中用了,他對那個夢心有余悸,對自己說出的話后悔不已。
嚴鷸見場上一直在僵持,數次看向門口,他深吸一口氣,看向王淵:
“等林知清便等林知清,她今日肯定會到!”
此言一出,林家眾人立刻附和:
“不錯,她會趕來的,一定會!”
江云鶴則緊皺眉頭,看向江流昀。
這一眼是怪罪,也是詢問。
但江流昀卻躲開了江云鶴的眼神。
因為就連江流昀自己都不知道,林知清是活著還是死了。
他自己又是在何時陷入催眠夢境的?
他殺死陸淮的場景如此真實,怎會是假的?
可若不是假的,陸淮和林知清真的死了,那又是誰催眠的他?
他闖禍了,并且是能斷送鎮遠侯府的大禍!
各種情緒摻在一起,讓他的思緒十分混亂。
見狀,江云鶴收回自己的眼神,心里充滿了失望。
但為了他自己,為了那些好不容易得來的權柄,他還是要開口:
“笑話,王大人,原本這場堂審從一開始就結束了,你偏幫林家,是何居心?”
這個時候得罪王淵并不是好的選擇,但江云鶴與王淵同朝為官這么多年,知道此人的脾氣又臭又硬。
他認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如今的情況,任誰都看得出王淵是想查探事情的真相。
他并不像是周崇正一樣為江家所用,也不像是刑部尚書一樣與江家有仇,偏向林家。
他的態度模糊不定,分明就是中立狀態,只想查證案情。
這樣的人,江云鶴再怎么賣力拉攏也是拉不過來的。
鎮遠侯府今日若是被定罪,那么他踏出這道門檻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顧不得其他,只能用原本的律例給王淵施壓。
王淵聽到江云鶴控訴自己偏幫林家,登時站了起來:
“我王淵自坐上御史中丞之位,始終以皇上、以大盛為尊,從未偏幫過任何一方。”
“鎮遠侯,今日之事大家心中都有桿秤,多年前的事實情如何你心中清楚!”
“你如此冥頑不靈,實屬大盛之悲!”
此言一出,幾乎是將事情挑破來講了。
下頭的人紛紛議論了起來。
“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能挑王大人的岔子。”
“林家冤枉,林從戎冤枉啊!”
“鎮遠侯居然是這種人,我說當初怎么林從戎一死,鎮遠侯就扶搖直上了。”
“這種白眼狼也怪好意思的,當初林從戎對江家不薄,還把獨女許配給了一個副將……”
聽到“副將”一詞,江云鶴瞬間怒目圓瞪,看向方才出聲之人:
“副將?副將怎么了?”
“我立下無數軍功,打了多少場勝仗才坐到副將的位置的?”
“即便是今日的這一切,也是我應得的,不是他林從戎給我的!”
“呵。”向來沉穩的林從禮聽了這話,不由得冷哼一聲,手都被氣得發抖了:
“江云鶴,軍中晉升途徑你不是不知道,大盛為官體系你也不是不知道。”
“軍中副將的位置乃是只有世家子弟立功才能坐上去的。”
“當初你家世不顯,若非從戎力排眾議,憑你一個殺豬匠的兒子,如何能當上副將?”
殺豬匠的兒子!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涼氣。
自江云鶴成了鎮遠侯以后,皇帝親自下令為他正了族譜,就是為了堵天下人的嘴。
自那以后,誰也不敢提起這一茬。
林從禮最是守規矩,一直把大盛律法掛在嘴邊,以皇室之令為尊。
如今他卻將這話說了出來,確實是氣急了。
江云鶴聽到這話,整個人宛若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用一種陰鷙的眼神盯著林從禮。
他緊緊捏著拳頭,多年的老底被人揭了出來,所有偽裝的體面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他隱隱聽到了嘲諷。
不行,就是因為這樣,鎮遠侯府才不能倒。
他要將全天下嘲諷他出身的人通通殺光!
想到這里,他壓下了心中的殺意,再次看向王淵:
“林知清不來,此案本就該維持原判,我看誰敢給我鎮遠侯府定罪!”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有的人是被江云鶴的氣勢所震懾,也有人是暫時找不出反駁的話。
大堂之上,落針可聞。
江云鶴見狀,嘴角勾了勾。
是江家做的又如何?反正林知清來不了……
“誰說我來不了的?”
一道突兀的女聲響起,堂上死寂的氣氛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