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林知清流一陣頭疼,但她面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你是要去找凌夫人?”陸淮雙手置于膝上,緊緊盯著林知清的眼睛。
“對。”這沒什么好不承認的,她非常坦然:“大理寺卿凌夫人的胞弟是我的病人。”
陸淮心中明了,除了鑒心堂,他想不出林知清能接觸到凌家人的渠道。
而凌大人將林知清拒之門外,這肯定不是對待大夫的態度,剩下的,便只有凌夫人了。
陸淮的喉嚨緊了緊,他不知道有些話應不應該說。
林知清看出了他的猶豫:“你是想讓我別費力氣了,凌夫人不會幫我?”
被她說中了。
陸淮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林知清心中了然,輕笑一聲:“不棄微末,久久為功。”
再微小的可能性都不應放棄,馳而不息,方知結果如何。
“若現在輕言放棄,豈不是背棄了你們當初助我之情?更背棄了當初苦苦掙扎的我。”
她指的是當初被陷害毒害堂姐一事。
“不棄微末,久久為功……”陸淮喃喃自語,思緒也回到了那個時候。
林知清是從懸崖邊上爬上來的。
過了半晌,他才露出了一個笑容:“林知清,你與從前很不一樣。”
林知清身體一頓,習慣性地將目光投向陸淮的面部。
他臉上還掛著笑容,但一側的眉毛挑起,手指輕輕敲擊大腿,雖幅度很小,但還是被林知清捕捉到了。
且陸淮也正在盯著自己。
她對上了陸淮的眼神,明白陸淮此時對自己持探究的態度,心中立刻警惕了起來:
“身陷死局,若我還似從前那樣渾渾噩噩,總歸是會沒命的。”
“來這世上一遭,我還不想死。”
她的語氣很淡,陸淮卻從中聽出了濃濃的求生欲望。
他移開自己的眼神,轉而問起了另一件事:“千金閣一事我聽說了,林老太爺和林九思已經回了汴梁?”
林知清點頭,此事瞞不過別人的。
陸淮得到肯定的回答,垂首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人說話間,凌家便到了,林知清下車以后,想到方才陸淮對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于是開口道:
“謝謝你同我跑這兩趟,他日我若還有機會,必定登門道謝,你尚還有公務,總不好叫你耽擱。”
自己的身份畢竟敏感,一來不好拖累陸淮,二來她總感覺陸淮可能在懷疑什么。
這對她自己來說是很危險的。
陸淮勾了勾嘴角:“已經耽擱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說完,他便倚靠在車廂內壁,閉目養神,顯然是不打算給林知清留割席的余地。
林知清沒有跟他多廢話,轉身便往凌家大門走去。
凌家夫人的胞弟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癥,在林知清這里治療了有一段時間了。
凌夫人對這個弟弟十分寵愛,當初是她托白家小姐找上自己的。
想到這些,林知清敲開了凌家大門。
可沒想到,門房一看到她便板起了臉:“林小姐有何貴干?”
林知清心中“咯噔”一聲,這門房并未見過自己,卻能直接叫出自己的身份,明顯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
“我想見凌夫人,勞煩你行個方便,通報一聲,就說鑒心堂的大夫過來了。”說著,她將腰間系著的荷包拿了下來,從中拿出了面值最大的銀票塞到門房手里。
可那門房卻像是看到什么臟東西一樣,一把撤開了手:“林小姐,我家大人可是大理寺卿,你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賄賂我,恕我不能從命。”
說著,他轉了轉眼睛:“但你若是有急事,我也不是不能通融……”
接觸到他臉上貪婪的笑容,林知清心里很清楚,這種人多半是拿錢不辦事的,她一把將銀票放回了荷包里,干脆利落地便走了。
門房一愣,不是,林知清不應該給他加錢,哭爹喊娘地求他通融一下嗎?
“我呸,腦子這般不靈活,活該出事兒!”門房朝著門外吐了一口唾沫。
林知清眼神微冷,沒有理睬那門房的冷嘲熱諷,只在心中思索著目前的情況。
門房不放自己進去,多半是凌夫人或者大理寺卿打過招呼,如此看來,林家的事情十分棘手,這二人才會不顧凌夫人胞弟的病情,將自己拒之門外。
上了馬車后,林知清相當沉默。
陸淮微微嘆氣:“我姐姐定會去求父親的,你若想見林四老爺,不如再等等。”
陸伯父雖是當世大儒,但畢竟已經不在朝堂了,他能運作的空間有限,林知清等不了,但她也沒拒絕:“多謝陸伯父。”
陸淮點頭,轉頭便說起了另外一樁事:“山匪余孽的事牽連甚廣,鎮遠侯以及江世子今日卯時便接到命令出城去了。”
“我去醫館的路上恰巧碰到了他,他托我告知你一聲。”
林知清瞇了瞇眼睛,真巧。
林家剛出事,鎮遠侯府便被調開了。
此事有兩個可能,第一,鎮遠侯府不想被林家牽連,主動請纓離開盛京城。
第二,能調動他們的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山匪余孽一事已經過去十幾日的時間了,早不處理晚不處理,偏偏今日必須處理,著實牽強。
但鎮遠侯雖勢大,卻也不到呼風喚雨的地步,必不會在這個節骨眼編出這樣拙劣的借口。
若真的是想遠離林家,江流昀也沒必要讓陸淮給自己帶話。
因此,林知清覺得第二個可能性更大一些。
陸淮還特意強調了一下,他是在卯時,也就是早上五到七點這個時間段遇到江流昀的。
算算時間,那個時候打更人尚未發現春姨娘的尸體,刑部也沒有抓捕四叔,鎮遠侯府應當是不知情的。
如此一來,事情便更加清晰了。
林知清輕輕吸了一口氣,她的對手實在是太強大了。
林家這根刺放了這么久,終究還是戳到皇帝的肺管子了。
江流昀是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夫,鎮遠侯府對自己頗為關照,將他們調離,無非就是要讓林家失去一個助力。
短短幾個時辰,如此縝密的算計,這分明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林家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