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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不敢!”
看著越來越陌生的父親,王從愈調轉劍刃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父債子償,既然父親執意如此,那兒子替父親謝罪于天下。”
“你個孽障!”王欽再次抬手扇上去。
鋒利的劍刃劃破皮肉,鮮血涌出,消逝生命,那是他唯一的兒子,王欽的手頓在半空中,終是垂了下去。
“你跟我來!”
王從愈持劍落地,鮮血滴落,一路蔓延至祠堂。他將長劍放在門檻,抬腳走了進去。王欽燃起三根香燭,遞給兒子。
王從愈舉香三拜,插入香爐,后退至蒲團,跪了下去。
王欽朝著滿墻的牌位虔誠的三拜,轉身看向兒子,問:“你可知我是誰?”
王從愈疑惑的看向父親。
“我是王家家主。”王欽開口,滿眼堅定:“愈兒,誰當皇帝為父并不在乎,為父在乎的是王家。”
王從愈愈發不解。
王欽指向墻上,最高的牌位,感慨道:“昔年瑯琊王氏何等風光,卻因李朝,支離破碎。我不是忠心壽王,我是沒得選。陛下已經年邁,若太子繼位,以他的膽魄和手段,遲早有一日會收復失地,甚至是開疆拓土,一代盛世。”
“到那時,外無強敵,他就會將敵意落在士族豪強身上,為父自身尚難保,如何重振瑯琊王氏。”
“唯有壽王,壽王仁弱,不善兵戈,又以仁善立身。只有壽王繼位,他才會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只需二十年,我就能再造瑯琊王氏的輝煌!”
真真是深謀遠慮。
王從愈反問:“父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為一家之私,引琻兵立于城下,可有想過琻國一旦食言,胤朝覆滅?”
王欽道:“不會,壽王已經許了他們足夠的利,他們又剛經過大戰,需要休養生息。”
“不,一定會覆滅。楊將軍是護衛大胤的重劍利刃,利刃斷,大胤便是斷脊的肥肉,琻國豈能不想享用。”
王從愈跪行向王欽,祈求道:“父親,如今琻國愿意坐下來談,不是因為壽王給的利,是大胤還有太子和楊將軍這樣的人。父親,您不能犯糊涂呀。”
“覆滅又如何!王欽低頭看向兒子,冷冷拂開:“汴京城破,還有長江天險。”
“天險便萬無一失嗎?”王從愈站了起來,直視父親的目光:“若是萬一呢?”
王欽負手而立,面上無一絲動搖,“王朝百年,世家千年。便是萬一,他琻國豈能不需百官馭民,不過是換一個人喊萬歲。”
王從愈踉蹌后退,笑問:“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茍利國家生死以,不惜身死赴國難,這些曾經父親教我的,都是騙人的嗎?”
“愈兒,那些都是說給外人聽的,你豈能畫地為牢,困于自身。”
王欽望著兒子的臉,嘆道:“怪為父這些年為家族大業奔波,疏于了對你的管教。你如今也大了,當該擔起家族的重擔。只要你回來,為父會好好管教你。”
王從愈抬手制止,轉身離去。恰有一只黑色的燕子從他頭頂飛過,沒入尋常巷陌。
大軍壓境,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惶恐不安。但又迫于生計,不得不外出謀生。有叫賣的,有屯糧的,亦有變賣當物的。
蕭索的身影穿過人群,一路走進楊府。
楊瀟瀟聽聞琻國使臣來汴京,想著定然是無力取勝才來和談,多日的擔憂稍稍放下,難得的坐在榻上縫制香囊。
看見王從愈進來,她笑著舉起,問:“好看嗎?”
王從愈的目光從香囊移至妻子的臉上,一口鮮血溢出。
楊瀟瀟急忙扶住:“阿愈,你怎么了?”
王從愈摟著妻子跪下,趴在她的懷里,失聲痛哭。嘴角溢出的血浸透女子的衣衫,房間里盡是血腥味。
“是舊傷復發了嗎?”楊瀟瀟慌了,朝外喊道:“曉雨,叫大夫來!”
王從愈握住妻子的手腕,低著頭道:“快去收拾東西,我們去燕京,或許還能見一面。”
“什么見一面?”
丈夫嚴肅生氣的時候,楊瀟瀟從不與他爭執。雖不解,她還是喚曉雨進來收拾行裝,自己翻找藥箱,拿出治內傷的樣。
在拒馬河一戰中,他傷到了肺。平時看著沒事,但陰冷干燥的日子里總是咳個不停。楊瀟瀟拿出治內傷的藥。倒出藥丸喂他。
“我們先走!”王從愈握住楊瀟瀟的手腕,往外走去,褐色的藥丸滾落在地。
兩人走出瀟湘閣,直奔馬廄。在半路上,看到了走來的大理寺少卿,他的身后是數名衙役。
大理寺少卿走向兩人,躬身行禮,“陛下口諭,楊府所有人等不得隨意出入。還望王侍郎莫要為難下官。”
他的目光移向楊瀟瀟,本想說些什么,到最后只剩下“節哀”二字。
楊瀟瀟看著一干人等遠離,疑惑的看向身邊的男人:“阿愈,節哀是什么意思?”
王從愈低頭,“陛下與琻國和談內容,廢太子,處斬輔國大將軍。”
“你胡說!”
楊瀟瀟猛然推開王從愈徑直向前走去,王從愈上前從背后抱住楊瀟瀟,緊緊抱住:“八百里加急,來不及。”
景德六年,仲夏
胤朝輔國大將軍私自開戰攻打琻國,于燕京城外,面對琻軍,斬首示眾。是日大雨,綿延數日,一路扶官至汴京城下。
澶州城外,琻軍退兵。
關閉多日的東宮大門打開,滿是銅銹。
既是廢太子,便不能再住在東宮,皇帝還未選定流放之地,先讓廢太子住在曾經的周王府。
馬車緩緩在周王府門前停下,趙弘佑牽著王蘇瑤下馬車,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景殊、藺復堂、王云瑤。
“二姐!”
王云瑤跑向王蘇瑤。王蘇瑤沒說話,輕輕揉了揉她的額發。
趙弘佑默默走上石階,問:“你們怎么來了?”
景殊行禮:“殿下……”
趙弘佑抬手制止:“我如今已經不是殿下了。”
景殊默然,繼續道:“今日楊將軍的棺槨回京。”
“棺槨?”
他原以為楊將軍至多與自己一樣,廢為庶人,永不復用。沒想到,竟是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