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溝河南岸,兩人一馬駐足看向暗云籠罩的楊樹林。王蘇瑤看著握在自己身前的手,小聲問:“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趙弘佑用側臉輕蹭她的耳鬢,問:“那你又,為什么定要跟著我?”
“我當然是怕你會等他出來,更怕你會自報家門。”王蘇瑤不敢相信耶律胡堇會放他走,更不知道如何勸他,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跟著他。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聽在趙弘佑耳中滿是心疼。他笑著打趣:“不是怕我輸就行。”
“你不會輸的!”王蘇瑤仰頭。
趙弘佑貼上她的額頭,笑的曖昧:“這么信我?”
他雖與她在這里打趣,但王蘇瑤看的出來,他的目光從未遠離過河對岸,等著有可能出現的身影。王蘇瑤問:“二郎,他沒有追上來,你是不是很失落?”
禮賢下士雖難得,但心胸寬廣才有資格逐鹿天下。
“事成與否,重在己身,不在彼身。罷了!”趙弘佑調轉馬頭,奔向汴京城的方向。
來時稍顯荒涼的道路,回去時,已是鳥語花香,春意盎然。這一次回到汴京城,他是太子殿下,她是太子妃。也不知何時,他們還能這般策馬山河。
王蘇瑤正想著,耳邊傳來趙弘佑的聲音。
“婠婠,等到收復幽云十六州,我帶你去大漠,看真正的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王蘇瑤笑著看了趙弘佑一眼,沖著廣袤無垠的的大地,高喊道:“趙弘佑,說話要算數哦!”
清冽的河水應和著盈盈春語響徹天地。趙弘佑揚鞭策馬奔向許下承諾的未來。縱然前路未知,可他們有彼此。
汴京繁華,更甚往日。馬車緩緩駛入汴京城,在周王府門前停下。趙弘佑牽著王蘇瑤的手走回婠心閣。
舟車勞頓,王蘇瑤坐到榻上,直接歪倒下去。小婠興奮的跳入她的懷里。王蘇瑤擼著貓毛,看著熟悉的房間,目光落在窗外的櫻桃樹上。
櫻桃樹長出新芽,再過兩個月,她就能吃上新鮮的櫻桃,那是他親手種下的愛意。王蘇瑤看向身邊的男子,慵懶的仰躺在他的腿上:“二郎,我們能不能不搬家呀?”
以前需要將宅子還給郭城,可現在,他又不住在這里。
趙弘佑問:“不想住宮里?”
王蘇瑤點頭:“宮里規矩多,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還要每日去向皇后請安。我去找楊姐姐也不方便。”
“那就不住宮里了。”
“別鬧!”
她只是發一發牢騷。哪有太子不住東宮的,傳出去,不知道會有什么流言蜚語。不過趙弘佑卻當真了,輕捏她的鼻翼,“誰說太子就一定要住在宮里!”
“那你辦公呢?”
王蘇瑤話音未落,高直在門外道:“殿下,景殊大人好似有要事。他曾叮囑過守衛,說您回來,趕緊通知他。”
回來后,守衛就告訴了高直,高直考慮到殿下舟車勞頓,特地過來問:“要派人請景殊大人過來嗎?”
“不了!”既然景殊這般著急,定是有大事。趙弘佑道:“我親自去找他。”
王蘇瑤拿了一件青色的外袍給他換上,依然掩不住滿身的風塵仆仆。她道:“水快燒好了,沐浴過后再去吧!”
一名守衛跑進院中,稟報道:“殿下,宮中派人傳殿下和娘娘進宮赴宴。”
趙弘佑握住自己胸前的小手,笑道:“什么都干不了了!”
時辰不早了,王蘇瑤簡單的讓青娥給自己換了一個靈蛇髻,與趙弘佑一同前往皇宮。
福寧殿內,皇帝看見趙弘佑,掩不住面上的笑意。
“這一路上可順利?”
“甚好!”自從知道外祖父造反的真相,趙弘佑看見父皇,心里總是翻江倒海的難受,話也少了許多。
坐在一旁的壽王夫婦起身行禮。一時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王蘇瑤總覺得壽王的眼神不一樣。看向自己時更是得意,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可他期待什么呢?
皇后看飯菜上來,笑著提醒同兒子說話皇帝,“陛下,太子遠道而來,定是餓了,咱們還是邊吃邊聊吧!”
“對,先用飯!”皇帝起身拉上趙弘佑的手,坐了過去。只是家宴,六人圍坐著一張長方桌,很是溫馨。
宴席過半,皇帝道:“佑兒,這些時日你好好跟在朕身邊學習處理政務,過些時日,你得擔起監國的重擔。”
趙弘佑疑惑:“父皇要離京嗎?”
“是啊!”皇帝笑著看了趙弘禎一眼。
壽王會意,接著道:“自澶州之盟后,各地紛紛上奏有祥瑞之兆。起初父皇還不信,不料有一日早朝,霞光滿天,承天門牌匾上出現一長約兩丈的黃絹。黃絹系著像書卷一樣的東西,外用青繩纏繞,封處隱隱有字。”
“父皇命人將黃絹取下,沒想到黃絹上竟真有文字,上書:趙受命,興于胤,付于。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
字,正是皇帝名字,趙元。趙弘佑聽的是莫名其妙。壽王看著趙弘佑的眉頭緊皺的樣子,很是暢快,繼續描述。
“打開黃絹,里面有天書三幅,第一幅天書稱贊父皇以孝道和仁政治國;第二幅天書告誡天子要清靜節儉;第三幅天書是祝父皇治下的大胤國運昌盛,永嗣綿延。”
說到這里,壽王朗聲道:“如此祥瑞,父皇決定親登泰山封禪。”
趙弘佑看向父皇,眼眸震動。如此滑稽之事,竟然堂而皇之出現在朝堂之上。他剛要說話,一只手落在他緊握的拳頭上,他扭頭看過去。
王蘇瑤端起酒杯,笑道:“天降祥瑞,是我大胤之福,兒妾敬父皇。”
趙弘佑收回目光,同她一起端起了酒杯。
皇帝高興的飲下,一場本該產生的沖突,消弭于無聲。壽王眉頭緊鎖,望著王蘇瑤的眼神充滿疑惑還有妒忌。
王蘇瑤坦坦蕩蕩的迎上去,眼底都是厭惡。
趙弘佑雖敬了酒,但再也待不下去,借口舟車勞頓,早早離席。王蘇瑤默默的跟在他后面走出皇宮,登上回王府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