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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郭令儀來說,光是回憶那個噩夢般的一天,便要耗費她全身的力氣!
她瘦弱單薄的身體輕輕顫抖著,臉色蒼白得像紙,臉上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
“我的小彥……我的寶貝……他從小到大都非常聽話……從來都不會惹我們生氣……他說要去大陸……我們帶他去了……可是……可是卻偏偏遇到了風浪!那風浪好大!天就像塌了一樣!一直在下雨!我們一家三口本來在餐廳,本來很安全!卻遇到我心臟不舒服!小彥……小彥說他要回去給我拿藥!他讓我放心,說他會很快回來,然后……然后……”
郭令儀神情驚懼,整個人抖得愈發厲害。
而剛剛還在撲騰叫喚的陸志恒,也像是被戳中了軟肋,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夫妻倆一同被拽入那噩夢的一天——
后來的事情可想而知。
因為輪船遇到風浪而顛簸,那個真正的陸彥在去拿藥的路上,不慎跌入海中,尸骨無存。
他們夫妻倆都快要崩潰了,也顧不得找什么大兒子,他們立刻安排打撈人員在海上尋找小兒子,整整三天三夜過去都沒能得到訊息!
每個人都告訴他們,那么嚴重的事故,沒有人能存活下來,陸彥極大可能已經葬身于魚腹!
夫妻倆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就是這個時候,他們見到了同樣因為意外而昏迷的陸章……
哦不。
那個時候他還叫謝章。
因為在水災里遭遇意外,抱著浮木飄了十幾公里,最后被人救下。
可是因為腦袋受到撞擊,謝章當時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兩個月。
醒來之后,便什么都不記得了。
“我的小彥死了,但是你卻活著。”
郭令儀紅著眼睛,望著眼前高大的男人,聲音很輕,卻充滿了怨恨,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是奪走了他的命,才能順利活在這個世上。所以,讓你為了陸彥這個名字而活,有什么不可以嗎?”
郭令儀輕飄飄的話,遠比陸志恒發瘋癲狂的話語,更能夠刺痛陸彥……陸章的心臟。
陸章抬起頭,雙目幽黑,翻滾著不知名的痛苦情緒。
郭令儀感覺到了,卻緩緩笑了起來。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小彥是個何等優秀的人——他深受爺爺器重,短短數年就將陸氏發展壯大,整個香江商界都要看他的臉色!這個人是我的小彥……是陸彥!不是陸章!更不是謝章!哈哈哈哈!”
周圍的人默默聽著郭令儀發瘋,內心覺得不可思議。
這位老太太在他們心中,一貫是優雅溫和,甚至可以說懦弱沒主見的形象。
誰知道在她的心里,居然藏著這么可怕瘋魔的想法呢?
就因為她的寶貝兒子葬身大海,就要另一個失散多年的兒子抹掉一切,作為他的替代品而活?
他們忍不住去看陸章的表情,果不其然看到他良久說不出話,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手背青筋凸起,仿佛在拼命壓抑著什么。
許久,他終于開了口,聲音卻沙啞得厲害:
“所以……你就讓我離開了我的妻女,認了陸彥的兩個孩子,還要我把陸氏傳給他們……如果我沒有發現,如果我沒有去大陸,那是不是我永遠都不會發現這個真相?”
“是!沒錯!”
郭令儀渾然不懼的迎著陸章的視線,昂著腦袋,
“所以你為什么要跑去大陸!為什么要去見那對母女!為什么要調查這件事?你就作為陸彥生活下去不好嗎?這樣我們所有人都可以開心!”
陸章咬緊牙關,手臂因用力而輕輕顫抖。
忽然。
他松開了拳頭,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別撒謊了,也別拿陸彥當借口。他要是在海里知道你們的盤算,大概會覺得很惡心吧!”
郭令儀身體一震:
“你說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小彥他肯定……”
“沒有人會愿意被別人取代!”
陸章怒喝道!直接打斷了郭令儀的瘋言瘋語!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名字、經歷、兒女……乃至于一切都被另一個人奪走!那代表他在這個世界上從未來過!你們這樣做,真的只是為了他好嗎?讓他成為無名無姓的海底幽魂,連后人都沒辦法祭拜?”
陸章的暴喝,像是一記驚雷,炸得郭令儀頭暈眼花。
在場其他人也是,瞬間恍然——
對啊,如果真的愛小兒子,怎么會讓他死了都落得個無人祭拜的下場呢?
要知道,在香江很注重人的身后事,沒有后人祭拜、沒有墳墓歸附是所有人都懼怕的事情!
人人都希望子嗣延綿,才能讓自己死后香火不斷,在陰間不至于孤苦無依!
而郭令儀陸志恒這樣的作為算什么?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甚至沒有人知道真正的陸彥已經死了!
就連陸彥的兩個親生孩子都不知道!
陸章冷冷地看著那虛偽的兩人,干脆撕破他們的假面:
“你們根本就是為了自己!因為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你們不敢讓爺爺知道你們又失去了第二個兒子!至于讓我頂替陸彥的身份……呵呵,到底是為了那點私心,還是為了陸彥的履歷不至于被‘浪費’?”
陸彥的確是一個非常努力且優秀的人。
雖說他擁有強大的陸家作為背景,但是陸家不受重視的孩子很大,每年拿著信托混吃等死的二代更是不知凡幾。
而陸彥這個人卻能克制住懶惰,不斷地努力,從小到大一路都成績優秀,擅長多國語言,精通馬術劍道帆船等多項運動,后來還考入了劍橋三一學院。
哪怕在陸家后代里,這份豐富的履歷也是獨一份的漂亮!
可是這樣的陸彥,還沒等到他的履歷真正發揮作用,就因為輪船事故死掉了。
對于陸志恒郭令儀夫妻來說,這件事將是莫大的損失。
他們知道剛剛找回來的大兒子陸章,是一個連大學都沒有讀過的農村男人。
就算有那份虛無縹緲的命格之說,又能維持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