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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九淵不敢閉眼睛。
他一閉上眼，想到的就是自己離開京城那天，棠溪去送他的畫面——
她站在院子門口，身后是被風吹動的花樹。
花瓣洋洋灑灑，與她粉色裙擺幾乎要融為一體。
她朝著自己揮動手臂，笑容像是散發著香氣的蜜糖，在金燦燦的陽光里融化。
那雙清凌凌的琥珀色瞳仁里，仿佛只倒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讓他那些陰暗且自私的念頭得到了詭異地滿足。
他讓她在家里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忘記吃飯，空了多起身走走，不要總是埋首在書桌前……
話多了，她便覺得他有些煩，推動他的手臂催促他快點出發。
好不容易等他上車，沒有多余的膩膩歪歪，叮囑了句‘平安歸來’。
他礙于小吳的存在，沒好意思多說什么，只是長久地注視著她，想將她的模樣徹底鐫刻在心底……
這兩天來，每每回憶起這個畫面，聞九淵便覺得心如刀絞。
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希冀對方‘平安歸來’的人，現在成了他。
五臟六腑像是有把火在燒，還有一個隱隱的聲音在催促他，快一點，再快一點。
聞九淵執行過很多類似的保護或解救任務，被綁架者的慘狀在他的強大記憶力里歷歷在目。
一想到這些慘狀可能出現在棠溪身上，他便感覺有一只大手扼住喉嚨，整個人都快要呼吸不過來，只恨不得代替棠溪承受所有傷害的人是自己。
可是，不管他怎樣地懇求，殘酷的事實就擺在眼前，棠溪的行蹤他們至今沒有發現一點痕跡。
心神不穩之際，他干脆閉上眼，用離別時的畫面折磨自己，以毒攻毒。
內心還在不斷反復強調——
不，不會的。
溪溪肯定是幸運的。
她不會受到半點傷害。
她只是在等他去救她……
呂浩……呂浩……
他戒備了這么久！
怎么偏偏在這個關頭出了漏子？
是他自大，是他疏忽。
自以為已經將呂浩的上線清理干凈，殊不知背后還藏著更龐大的關系網。
現在，讓棠溪也連累落進了這窠臼里面，生死不知。
或許在外人眼里，聞九淵看起來很平靜。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所有理智都在這一刻蕩然無存，殺意和毀滅欲在血液里沸騰。
他要找到棠溪，找到那些傷害了她的人，然后……
一個個的全部弄死！
“首長！我們這邊剛剛接收到了新的情報！說是有人看到一輛藍色小貨車上，出現了疑似棠專家的身影！”
聞九淵刷地睜開眼！
“目擊者在哪兒？我要去見他！”
下屬果斷報出位置。
聞九淵當機立斷吩咐人開車過去。
他穿了身軍裝，大步烈烈，氣勢驚人，在氣氛緊張的公安單位里非常的顯眼。
雖然之前已經有過多次的接洽，但大家每次看到這位聞首長，還是會覺得壓力頗大，連說話都跟著小心謹慎起來。
領著聞九淵往里走的那位警察便是，明明平時在各種場合如魚得水。
偏偏對上聞九淵冷肅威嚴的臉，便沒了插科打諢的勁兒，壓低聲音敘述情況，比任何人都要謹慎認真。
當然了，這大概也是因為他們都知道眼前的聞首長，是失蹤的棠專家的愛人。
“……情況就是這樣，我們已經問了很多遍，但這個人堅持說自己只是恍惚地看了一眼，其他的情況不了解。”
聞九淵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我知道了。”
他剛好走到談話室。
進去之前，他已經了解了這個目擊者的身份。
據說是個附近村里的二流子，每天游手好閑，唯一做的事就是招貓惹狗、吊兒郎當，在周遭人眼里都是個極其不靠譜的人。
所以，一開始這個人說自己看到了線索，大部分人都保持著懷疑的態度，覺得這個人或許是想要賞金故意撒謊。
他們的懷疑態度或許表現得很明顯，剛開始還算是配合的目擊者，一下子變得不爽起來，像滑不溜手的泥鰍，連調查也不配合了。
現在在談話室門口，聞九淵隔著門，都聽到那個目擊者嬉皮笑臉的聲音——
“警察同志，我看到的就是這些，你再怎么問，我也說不出來其他的線索了！再說了，我不是目擊者嗎？怎么做好人行好事的，還跟個犯人似的被審問啊？”
“李三！你嚴肅點！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案件！我們需要你的配合！”
與目擊者對峙的警察大概是被弄得有些煩了，當即拍著桌子，厲聲喝道。
聞九淵就是這個時候，選擇推門而入的。
剛剛吼到一半的警察有些尷尬地放輕聲音，態度比剛才好了不止一截：
“……您來了。”
聞九淵沒有輕易對人家的工作態度進行評價。
干刑偵的，壓力不比他們當軍人小，而且每天要面對各種嫌疑人目擊者受害者，要是不拿出強硬態度，很多人根本不會配合工作。
所以，聞九淵只是朝對方點點頭，然后沉默地走到桌前。
那個目擊者李三很小聲地哼了哼：
“大人物來了就是不一樣……”
“李三同志。”
聞九淵忽然鄭重地開口。
原本像是沒骨頭窩在椅子里的李三，猛地被這樣對待，還有些不習慣。
特別是聞九淵的身份，一看就是那種大領導，這越發讓他的虛榮心得到滿足。
“咳咳，你好你好。”
李三笑嘻嘻地打招呼。
聞九淵深沉地看著他，眼神充滿了壓力。
李三的笑容漸漸消失，直覺眼前是個更難搞的……
“謝謝你。”
聞九淵猝不及防地道謝。
隨后，他朝著李三深深鞠躬，語氣誠懇道，
“我是失蹤者的愛人。我的妻子她……身體不好，這次被綁架很突然，我怕她遭罪，讓她早點回家，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再回憶一下當時的場景，看看哪里能找出更多的線索？”
李三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定定看著聞九淵：
“你這人……哎，好吧，我待會兒說的事情，你們可千萬別提是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