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伴隨著貨車車身的猛烈晃動!
始終緊盯著刀刃的棠溪,急忙側身避了下。
刀刃險險地擦著她的皮膚過去。
“你!”
刀哥呼吸一滯,急忙收回了那把西瓜刀。
看來從他的內心深處來說,還是不希望棠溪死的。
只是他現在根本沒空去確認棠溪的狀態。
他在把刀插回去后,迅速用雙手緊緊抓住失控的方向盤!
又是一聲巨響!
那輛光看就知道很貴的滬城小轎車,居然再次不管不顧地撞了上來!
咬著牙的刀哥,終于破口大罵:
“哪兒來的神經病!這么貴的車用來撞我的破貨車!”
刀哥這輛貨車買的是二手的,價格雖然不便宜,但是跟絕對算是豪車的滬城牌SH760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偏偏人家就要用那么貴的車,來撞他的貨車!
除了腦子有病發瘋,刀哥想不到別的解釋!
他猛踩油門,試圖控制車輛和那輛小轎車保持距離。
可對方無疑是個開車老手,居然能始終咬緊彼此間的距離。
然后,就有了毫不猶豫的第三次碰撞!
哐當!
刀哥一時猝不及防,方向盤脫手。
他眼睜睜地看著貨車歪頭沖向道路一側的灌木叢……
天旋地轉。
刀哥沒有系安全帶的習慣,他整個人直接被慣性甩出去,狠狠砸在前面的擋風玻璃上,轉眼就沒了聲音。
呂浩要比他好一些,但也沒好到哪兒去,直接在車身的猛烈晃動間,像個破布麻袋似的被甩出了車窗,整個人掛在小片灌木叢里,渾身都是擦痕。
相比之下,棠溪受傷最小。
她預感會有意外情況發生,全身都緊盯著周遭情況。
在貨車失控的剎那,她瞳孔緊縮。
大腦在此刻高速運轉,無數數學和物理學公式從腦海里閃過。
她迅速瞄準最安全的位置,咬牙挪過去。
隨后壓低身體,蜷縮成一團,最小程度地承受著這股沖擊力。
同時還不忘用雙手緊緊扣住座椅,穩住自身平衡,免得被甩出去。
她動作很快。
架不住身體動作跟不上大腦運轉的速度。
伴隨貨車的天翻地覆,她感覺自己的小臂和大腿等處被狠狠撞了數下。
不過她根本沒有感覺到疼痛,大腦徹底被眩暈感所占據。
短短數秒,被她的感知拉得無限綿長。
好不容易平穩落地。
棠溪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胃里沒什么東西,吐出來幾乎都是酸水。
她整張臉蒼白得像是一張紙,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這時,她聽到有聲音在靠近——
“你這樣做太魯莽了!萬一她受傷怎么辦?”
“我有經驗……”
“在意外面前,經驗沒有任何作用!動作快點!”
“好的。”
男人焦灼的聲音越來越近。
棠溪怔住。
她在歪倒的昏暗車廂里抬起頭。
恰好與爬到上方的男人所對視。
一束清冷的月光照下來。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
眼前的輪廓,慢慢與記憶里的重疊。
“爸爸……”
她的眼眶迅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居然看到了爸爸謝章!
她居然看到了爸爸謝章!
爸爸還活著!
他活著!
“爸爸!”
她帶著哭腔喊道。
像是偽裝堅強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支柱!
這種心理上的依賴,不需要任何前提,不需要任何時間準備。
哪怕是聞九淵,都無法帶給她這種強烈的安定感。
唯獨有爸爸謝章!
不遠處。
陸彥愣住。
他看著哭得滿臉淚痕、可憐兮兮的女孩兒,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緊。
他很難受,沒由來的難受。
但他很清楚眼前的女孩兒不是自己的女兒。
或許她還在病中,弄不清楚狀況。
于是,陸彥沒有急著解釋,而是朝著下方的棠溪伸出手。
“來!到我這里來!”
他險些失口把‘我’說成了‘爸爸’。
好在,他還沒有徹底昏頭,及時住了嘴。
身后龍叔在說:
“陸生,還是我來吧。”
陸彥只當作沒聽見,右手沒有一絲顫抖。
棠溪有些費勁地抬起雙手,抓住陸彥遞來的手。
她太瘦了。
陸彥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將她拽了上來。
棠溪很快被陸彥轉移到一塊平坦的草地。
陸彥剛要松手,想詢問她感覺怎么樣。
“爸爸!”
棠溪反手扣住陸彥的手腕。
生怕眼前只是自己的一場夢,須臾間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她迫不及待地追問:
“爸爸!你怎么會在這里?你怎么會來救我?你知道我有危險是不是?你這些年一直在其他地方好好活著是不是?”
為什么沒有回來找我和媽媽……
為什么這些年杳無音訊……
為什么……
她心里有很多為什么。
像是棠溪曾經幻想過,自己與仍然活在世上的爸爸重逢的畫面。
當時她覺得,自己肯定有數不清的問題要問。
可真到了這個時刻,她滿腦子只充斥著一個想法——
太好了。
爸爸活著,太好了。
至于其他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她只要他活著。
可是。
在棠溪激動得身體都在顫抖的時候。
陸彥卻是意外的沉寂緘默。
他醞釀了許久,才來了句:
“我和你爸爸……長得很像嗎?”
嘩啦。
一盆冰水兜頭淋下。
棠溪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連嘴角的笑容,都快要維持不住:
“爸爸,你在說什么?你……不認識我嗎?”
陸彥覺得自己要說的話很殘忍。
可他更認為,要是欺騙眼前的女孩兒,才是真正的殘忍。
“抱歉,我叫陸彥,是香江人,這是第一次來大陸。”
棠溪腦子嗡地一陣,眼前好像有很多花花綠綠的光閃過。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
陸彥擔憂地扶住搖搖晃晃的棠溪。
他只覺得,她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好似一絲血色也無。
棠溪張了張嘴巴,如此好幾次,才發出了聲音:
“你……你叫陸彥?不叫謝章?”
陸彥陌生地搖頭:
“謝章是你父親的名字嗎?”
棠溪只覺得剛剛包裹了自己的溫度,又一寸寸褪去。
世界如此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