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棠溪把聞晴送到了她的宿舍樓下。
“小嬸……哦溪溪，我先走了。”
聞晴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轉身。
棠溪笑吟吟地看著她，語氣輕快：
“小晴，加油！”
聞晴腳步頓住，幾度欲言又止。
最后，她輕嘆一聲，說道：
“溪溪，你這樣的天才根本不懂我們凡人的痛苦。”
隨后也不等棠溪回答，就跟游魂似的輕飄飄地‘飛’走了。
“我算什么天才啊。”
棠溪笑著搖搖頭。
然后，她低頭看了眼時間……
不好！
要遲到了！
棠溪抱緊手里的書，朝著計算機中心一路狂奔而去。
路上有人在看她，大抵認出了她是誰。
但棠溪已經沒空在意這些。
她抓緊時間趕路，好不容易踩在約定好的時間，來到了京大計算機中心的門口。
她撐著膝蓋，重重喘了兩口氣，好不容易平復紊亂的呼吸。
一抬頭，發現王澤元院長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棠溪有些羞赧地上前：
“我沒有遲到吧？”
王澤元脾氣很好地搖頭：
“沒有，你來得正好。”
棠溪遲疑著看了看周圍：
“王院長怎么親自出來了？”
王澤元不以為意地笑道：
“或許因為我最閑？”
棠溪歪了下頭。
王澤元招呼她進去。
這棟被濃蔭遮掩的朱紅色建筑，其實走進去后，發現沒有什么不同。
唯一稀奇的，大概是這臺修建于一百多年前的建筑，內里裝著的卻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科技之一。
前幾年，M國的某家公司已經推出了第一臺個人電腦，擁有鍵盤、顯示器和存儲設備的完整系統。
這標志著個人電腦開始進入家庭和學校，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而在計算機技術起步比較晚的華國，計算機的用處卻相對局限。
不過，人們已經逐漸發現了它所擁有的優點。
像是眼前這臺DJS131小型計算機。
它看起來很笨重，字長16位，內存432k字，運算速度每秒50萬次。
在見識了無數先進的未來計算機的棠溪眼里，稍稍顯得落后。
但在這個時代，它的存在擁有非常重要的歷史意義，開創了計算機工業系列化設計與生產的先河。
同時，它也是現在國內產量最大、應用面廣、系統穩定的國產數字電子計算機，被應用在郵電、電力、鐵路、通信、醫療、地震、科研、交通、工業和國防建設等多個領域。
以上來自王澤元院長的親口陳述。
棠溪彎著腰，看著眼前這臺笨拙又古老的大家伙，看到上面一排閃爍的燈組，不由得發出贊嘆。
“它看起來真漂亮。”
“那當然了！”
旁邊的王澤元，下意識流露出驕傲自豪的表情。
就像是自家孩子被夸贊了一般。
不過很快，他昂起的腦袋又重新耷拉下去。
“可惜它的輝煌就快要終結了……”
棠溪隱約有所猜測。
但她還是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為什么呢？”
王澤元苦笑道：
“現在大家都想搞經濟，都覺得造不如買、買不如租。”
他說著，笑容里的苦澀變為諷刺，
“可是他們也不想想，事事倚靠別人，永遠只會受到桎梏！”
棠溪沉默著不語。
王澤元的擔心不無道理。
事實上，要不了多久，國產的第一臺超級計算機就要問世了。
眼前的DJS131小型計算機屬于第三代計算機，而那臺超級計算機屬于華國的第四代計算機，還是巨型機的代表。
那臺‘銀河1’的總耗費一億華國幣，每秒鐘運算能達一億次以上，它填補了華國在巨型計算機這塊兒的空白，也讓華國成為世界上第三個能獨立設計和制造巨型計算機的國家。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這臺‘銀河1’因為大量購買了國外硬件，沒能給華國的半導體產業進步帶來積極作用。
而這不是一起孤例，這些年國產的計算機已經紛紛放棄用國產芯片來組裝，而大多采用了國外芯片。
再過幾年，華國憑借自己的技術已經很難生產出一臺計算機了。
到時候，華國的計算機企業也會陸續放棄芯片研發，只從事低附加值的組裝，讓華國的芯片市場徹底落入外資之手。
直到這個時候，原本充滿善意的M國就會露出他們的獠牙。
他們會嚴格限制對華國出口高性能的計算機，還因此發生了一起讓計算機行業刻骨銘心的‘玻璃房的恥辱’——
那是國內某企業為了石油勘探，從國外所購買的一臺大型機。
前期購買費用很高，但不是不能接受。
可誰都沒有想到這不過是個開始！
對于后期的集成和維護費用，對方張口就開價百億！
除此之外，他們還提出要求，讓華國人在使用設備的過程中，必須隔著全透明的玻璃墻壁，還要嚴格監控華國工作人員的一舉一動！
就連這臺大型機的啟動密碼和機房鑰匙都要對方控制！
直到那個時候，華國一些人才醒悟過來！
他們開始研發擁有完全自主產權的國產高性能計算機，走上了一條可歌可泣的荊棘之路。
這些東西，棠溪不過在學習系統里看到了只言片語，卻已經大為觸動。
雖然說，她想參與進大型計算機的開發過程，真正目的是為了自己在軍工領域的大藍圖。
但她同時也想讓王院長這樣的人，少走那十多年的彎路，而不至于在一次次的失望和痛苦里，煎熬歲月。
“王院長，我可以加入你的項目嗎？”
棠溪忽然提議道。
王澤元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你改變主意了？要從數學系轉到計算機系了？”
棠溪搖搖頭：
“不，我還是想要留在數學系，我只是對計算機很感興趣，想要從中學習。”
她說得很含蓄。
而這位王院長還沒意識到棠溪這個提議的重要性。
他想了想，為難道：
“如果直接同意你進來參加核心部分，可能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所以你現在只能從打雜做起，畢竟你才大一。”
棠溪沒有強求，爽快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