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們的熱情,棠如月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她很快連笑都掛不住,趕緊轉身把棠溪和聞九淵推進屋子。
房門緊閉!
一應嘈雜和喧鬧也被關在門外。
棠如月松了口氣,轉頭看著聞九淵:
“抱歉啊九淵,讓你見笑了。”
聞九淵搖頭,淡笑道:
“沒有,大家都很親切。”
就是有些熱情得太過,什么如狼似虎的話都敢往外說。
聞九淵還特意觀察了棠溪,確認她沒有覺得局促不安,才放下心。
他這一眼,自然也落在了棠如月的眼里。
作為過來人,棠如月當然明白婚姻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很難維持的。
原本棠溪和聞九淵因為娃娃親約定而結婚,棠如月是擔心的。
可女兒主意大,做好的決定,連她都不能說什么。
好在現在看來,結果是好的。
棠如月在內心默默感慨完,才想到:
“對了,你們怎么回來了?”
棠溪隨口撿起院子桌上擺的橘子:
“我不是剛結束出差嗎?就想回來看看你,給你一個驚喜!”
見聞九淵走到身邊,她很自然地把橘子遞過去。
聞九淵也很自然地順勢剝了起來。
兩人沒有多話,有些默契盡在不言中。
棠如月心情更好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哪里需要千里迢迢跑回來?”
棠溪彎眼笑道:
“因為要幫你搬家啊!”
棠如月愣住:
“什么?搬家?”
棠溪慢慢收斂了笑:
“媽,你該不會是忘記答應我什么了吧?”
棠如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瞥了眼聞九淵:
“我沒忘,我怎么會忘呢……呵呵。”
聞九淵將剝好的橘子遞給棠溪。
“我去趟廁所。”
他順勢避開。
院子里只剩下棠如月棠溪母女倆,說話就要大方許多。
棠溪把橘子瓣塞進棠如月嘴里:
“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棠如月訕訕笑道:
“沒有,真的沒有,我就是覺得太突然了……”
棠溪瞇起眼睛:
“我會不知道你嗎?”
棠如月貫來是個優柔寡斷的性格。
之前情緒上頭時,答應棠溪要搬去京城。
可后來在村里住習慣了,便覺得一個人也不錯……
棠溪斬釘截鐵:
“不行!必須搬家!你答應我的……”
最后一句又軟化下來,聽著有些可憐兮兮。
棠如月哪里受得住女兒的撒嬌?
要知道,棠溪可是個倔得不行的性格,撒嬌的次數屈指可數。
于是她迅速敗下陣來:
“好好好,我今天就收拾東西!”
棠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嗯,一會兒就去收拾,先帶著衣服去,等以后再讓人把爸爸做的家具搬過去!”
棠如月急忙道:
“不是說要租房子?怎么還要把家具搬過去?搬來搬去萬一弄壞了怎么辦?”
棠溪便把她和聞九淵商量好的說了。
棠如月起初不同意:
“這些錢都是九淵和聞家的,你就算了,我怎么能要呢?”
棠溪只好哄她:
“那就當是給我一個人買的,你先住著,行不行?”
棠如月這才勉強同意:
“那這些家具……”
棠溪便說:
“是我想帶過去,我想每天都可以看到。”
棠如月想到女兒房間里那些由丈夫親手打磨出的家具,不由得眼睛發熱。
“好,這樣也好……就算你爸不在了,他做的家具也能陪著你。”
棠溪看她傷感的樣子,又想起了剛才的包正剛。
那紛雜的、矛盾的情緒,終究化成一句——
“媽,其實我不反對你再找。”
棠如月一時沒反應過來:
“再找?找什么?”
棠溪默默的不接話。
棠如月這才明白,直接倒吸一口涼氣:
“你的意思難道是……我都說了!我跟包正剛他沒有關系!”
語氣忍不住拔高,還有幾分嚴厲。
看來是真的有些惱了。
棠溪很平靜:
“那你就要一直這樣孤獨嗎?媽媽,你已經為爸爸守了十四年了。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四年?”
從棠溪的六歲到二十歲,棠如月一直是孤身將她拉扯大。
以前棠溪年紀小,有喜歡棠如月的男人故意打探她口風的時候,她會特別生氣,還朝媽媽發脾氣說不準要別的叔叔進她們的家。
棠如月忙不迭應下,賭咒發誓說這輩子都不會再婚。
可是現在想起來,棠溪偶爾也會后悔。
如果棠如月不是孤身一人,而有個人扶持著走,那她是不是就不會那么辛苦?
棠溪的視線,寸寸掃過棠如月的臉——
年輕時候的棠如月無疑是美麗的。
哪怕現在上了年紀,因為生活變得憔悴不少。
但那份溫柔脆弱到令人憐愛的氣質依舊獨一無二,無比吸引人。這樣的媽媽,就要一直守著死去多年的爸爸嗎?
“媽媽,我心疼你。”
棠溪說著說著,有些哽咽。
棠如月原本有些火氣,見到女兒眼里的淚光,一下子沒脾氣了。
她抬手擦掉棠溪眼角的濕潤,將女兒抱進懷里:
“傻孩子,是我自己想為你爸爸守著。當你見過這世上最好的風景,就不會再羨慕那些沒見過的東西了。”
棠溪從這只言片語里,能聽出壓抑的、磅礴的情感。
她總覺得這種東西隱隱有些熟悉。
就像是……
在聞九淵身上感受過。
不會吧。
媽媽對爸爸的感情跨越了二十多年,是日積月累、點點滴滴積攢下來的。
聞九淵又怎么會有這樣的經歷,攢出這濃烈到如同深淵般的情緒呢?
嗯,這肯定是她的錯覺。
棠溪很快將那瞬間的異樣拋在腦后,抬手抱緊棠如月。
她聲音軟軟的,是撒嬌,也是許諾:
“媽媽,你只需要知道……無論做出什么選擇,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
棠如月一下子笑了,眸光溫柔傾瀉,揉著棠溪柔軟的頭發:
“嗯,媽媽都知道,我們溪溪最好了。”
一墻之隔。
聞九淵默默揚起嘴角,淺笑澹澹。
不是他想偷聽,而是墻體太薄,他的聽力實在太好。
不過……
什么時候棠溪能像對她媽媽那樣,也對他撒撒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