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疑似泄密的新材料,棠溪自己就是核心發明人,當然不可能泄密。
而姜秀桐的保密級別很高,又是院士,也沒有泄密嫌疑。
所以,聞九淵稍稍透露了進展:
“我們這邊已經調查過了,范天方同志身上目前沒有發現疑點,最快今天就能被放出來。”
棠溪松了口氣。
姜秀桐更是對聞九淵感激不已,連聲道謝,還說:
“老范他脾氣差、嘴巴毒,要是哪里不周到,麻煩聞同志你們多多擔待。”
聞九淵卻道:
“是嗎?他其實挺配合的,唯一罵的就是泄密的人,說要盡快把這人找出來。”
棠溪心念一動:
“所以是真的泄密了?”
聞九淵頷首:
“本來我也想去找你。我們這邊半路截到了一份資料,里面……似乎和你們的研究項目有關。”
饒是棠溪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下也有些郁悶。
“是那個張強嗎?”
聞九淵搖頭,說沒那么簡單。
于是,棠溪便跟著他去了趟辦公室,確認了資料。
沒人比棠溪更清楚這些數據之間的細微差別,這里的每一項,都是她親自動筆運算出的答案。
棠溪皺眉道:
“這不是最近的資料,我們現在調整了配方和制作方式,而這里的內容……是我來項目組之前的成果!”
聞九淵聽完竟也不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了然感。
旁邊的姜秀桐聽得云里霧里:
“什么意思?資料不是從這里泄露的?”
棠溪也奇怪呢。
聞九淵這才娓娓講來整件事情——
簡單來說,火災事件之后,聞九淵懷疑助手張強身上有疑點,便對他進行調查。
起初沒有發現異樣,而這樣的場景,讓聞九淵不由得想起當初在火車上抓到的那個持刀兇徒。
聞九淵便對比了兩人的行動軌跡,很快發現了多處重合的地方,還有人曾親眼看到兩人出入同一間房屋。
發現端倪后,聞九淵沒有急著去他們的據點,而是派人蹲守了兩天,最后在這房屋附近抓住了一名可疑男子。
通過一番搜尋,他們從這名男子身上發現了可能是新材料相關的資料。
緊接著,有人舉報了范天方,這才引起了聞九淵等人的重視。
不過范天方的嫌疑很快就被厘清了。
反倒是泄露的資料,來源指向了京城。
聽到這里,棠溪已經有了預感:
“京城?你是說……可能是在輕武器研究所泄露的?可是知道具體數據的人,只有我和……”
所長莊濤。
棠溪這才想起,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沒有見到莊濤!
難道說,他跟范天方一樣被控制起來了?
棠溪渾身血液冰涼,幾乎不敢往下想。
她緊緊盯著聞九淵的表情,生怕他點頭。
好在,聞九淵遲疑片刻后,說:
“雖然沒有證據,但我認為不是莊所長。”
棠溪這才感覺手腳回暖,心口一塊大石頭落地。
聞九淵猶豫了下,才抬臂扶住她。
“還好嗎?”
棠溪說自己沒事。
聞九淵緘默片刻,說:
“但這只是我的個人判斷,具體情況要經過調查才知道。”
棠溪正沉浸在剛才巨大驚恐留下的后遺癥里。
聽到他這句話,想也不想地說:
“我相信你的判斷!”
聞九淵的黑眸,有如浸泡在潭水里的兩丸寒玉。
他靜靜地看著棠溪,不知道在想什么。
棠溪茫然:
“怎么了?我說錯了?”
聞九淵否認:
“沒。”
他只是想起棠溪最近待他冷淡,便以為她對自己的信任也變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棠溪的態度變化從何而起。
“我會盡快調查這件事。”
他向棠溪允諾。
棠溪自然是毫不懷疑。
等棠溪揮別聞九淵,和姜秀桐從調查室離開。
兩人剛并肩走到無人走廊上。
姜秀桐就問她:
“你和小聞吵架了?”
棠溪比她還要驚訝:
“沒有呢,為什么會這么想?”
姜秀桐露出了然于胸的笑:
“你們之間的氛圍,和前些天比起來,有些別扭。”
棠溪抬手摸了摸鼻子。
她當然知道哪里不一樣了——
自從那天發現是自己自作多情后,棠溪就像是被澆了盆涼水。
婚后和聞九淵的步步親近,讓她的感情也不自覺跟著升溫。
直到這次,她才清醒地明白了……
這場婚姻不過是她的一時興起。
至于對聞九淵來說,也不過是為了完成長輩們的承諾。
所以,這本就不是一場純粹的婚姻。
是她在一次次的親密里沖昏了頭腦,弄錯了狀況。
棠溪不喜歡踩在冰涼、沒有溫度的水里,自然要早點上岸,保持冷靜。
聞九淵很好,也是一名很好的愛人。
他們或許能平平淡淡地過去下,一直到老。
……然后就沒有了。
棠溪漠然地想到。
她琥珀色的瞳仁像是沒有溫度的湖泊。
而姜秀桐將棠溪所有細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看著看著,她忽然笑了:
“小棠,你知道我結婚了快四十年,至今沒有和愛人紅過臉的秘訣是什么嗎?”
棠溪不自覺地側過臉,身子微微前傾:
“是什么?”
姜秀桐緩緩吐出兩個字:
“溝通。”
棠溪驀地一震。
“我……”
她訥訥難言。
姜秀桐卻很明白地笑了:
“我知道,有些時候女同志總要被動些,不敢把心思表露得太明白。可是小棠,感情和婚姻里面哪有男女之分?我的建議是——別想太多,該問就問!”
這話簡單而直接。
像是一記爆栗,把昏昏沉沉的棠溪敲醒了。
棠溪沉默了許久。
忽然對姜秀桐說:
“您先回去吧,我再在這里站一會兒。”
姜秀桐拍拍她的肩膀,沒說什么,先走了。
棠溪靠著墻,垂眸沉思。
陽光從走廊另一側照過來,描摹出她輕盈而美麗的側臉輪廓。
發絲在陽光里毛茸茸,像是融化的蜂蜜流淌在她身上。
——聞九淵走出房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溪溪?你沒走?”
聞九淵理所當然以為棠溪還有什么事要問。
結果,棠溪清凌凌的眼眸望著他:
“我在等你。”